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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璟說要修改經方,吳先生和班先生震驚了。
初生牛犢不怕虎啊!
“你們的方子有用嗎?”陳璟見兩位先生猶豫,秦六也疑惑看着他,他就問道。
這話,正中要害。
要是有用,早就治好了。
陳璟提議用拔罐出血退燒,已經有了點成效。
那麽,照他的方子改改,萬一有用呢?
兩位先生相視一眼,彼此就知道了對方的意思。
“六少爺,咱們的方子,雖說是經方,可吃了這麽多天,蘇管事的病也不見好轉,反而是越發厲害了。自古名醫,對症用藥,在經方上做添減的,大有人在。不如,往陳公子試試?”吳先生問秦六。
這事,最後還得需要秦六說了算。
秦六答應了,他們也少分責任。
“好。”秦六很痛快。
蘇泰幽幽醒過來,說明陳璟的建議是有用的。秦六知道,蘇泰很危急,隻能是每種法子都試試,不能瞻前顧後。
想将來做在家族裏有地位,做事就不能婆媽,需得有眼光,也需要有魄力。
秦六想,現在就是考驗他眼光和魄力的時候了。
所以,他痛快答應了。
陳璟微笑了下:“那我便班門弄斧了。”
秦六親自取過紙筆,給陳璟。
陳璟伏案。先寫了“白頭翁湯”的方子:白頭翁五錢、黃柏四錢、黃連二錢、秦皮四錢。陳璟又添了生地黃六錢、赤芍藥三錢、白芍藥三錢、金銀花四錢、連翹三錢、生甘草四錢,熬湯取汁服用。
他寫好之後,把方子交給了吳先生。解釋道:“我添了六味藥,都是清熱涼血、解毒的。蘇管事的熱毒太過于熾熱,熱濕郁蒸腸道,迫使熱毒進入了血分,所以要多用清熱涼血的藥。”
這副藥,是非常寒涼的,甚至有點險峻。
吳先生拿到手裏一看。心想:“太寒涼了,此乃峻劑。這位年輕人,膽子很大。居然用這麽險峻之方,有點像越州的唐老先生。”
兩浙路的杏林界,尊唐老先生爲首。
宗德堂也每年都請唐老先生給他們新制的藥把關。
彼此就很熟悉了。
況且,誰不知道唐老先生善用峻劑?
“陳公子。你這方子。有點唐老先生的風采,你可是師從唐老?”吳先生問。
班先生聽到唐老先生,不由一怔。
他倏然想起了某件事。
最近,每逢杏林人士積聚,總會說到明州的一樁案例。
聽說明州的楊岱舟老爺,中風高燒,危在旦夕,連唐老先生也沒有把握。後來。是位年輕人,用“安宮牛黃丸”治好了楊岱舟的病。
那段時間。總有人到宗德堂,問:“有沒有安宮牛黃丸”。
後來,大家都在說那位年輕人的名字。
唐老先生去宗德堂,也證實了這件事,他當時的确沒了法子,是那位年輕人将楊岱舟治好的。
“你......你是不是陳央及?”班先生倏然問,差點跳起來,他終于想起了那位年輕神醫的名字,陳央及。
眼前的這位公主也是姓陳。
他很激動,臉不由通紅。
他這麽一激動,秦六和吳先生都莫名其妙。
秦六不太關心這些事,吳先生卻有印象。
一提陳央及三個字,“安宮牛黃丸”、“唐老贊不絕口”、“治好了中風”等詞,一下子冒進了吳先生的腦海中。
“陳央及?”吳先生也驚愕看着陳璟。
“是,晚生望縣陳央及。”陳璟回答。
“陳央及,陳公子,怎麽了?”秦六知道陳璟的名姓。是他叫陳公子,吳先生和班先生才跟着叫陳公子的。
“原來是你,原來是你!”班先生得到了證實,激動不已,“唐老先生贊你乃杏林奇才,将來必成成就一番大業。還說你的安宮牛黃丸,有起死回生之效。你讓人去找牛黃,是不是要配制安宮牛黃丸?”
“安宮牛黃丸?”秦六也怔住了。
秦六很清楚安宮牛黃丸。
宗德堂聞名江南,成爲京裏的禦藥供奉,因爲他們的藥多而且藥效好。可最近這段時間,就是八月份左右,總有郎中去宗德堂問,有沒有安宮牛黃丸。
一味郎中們急切想要的藥,甚至說它可以快速褪高燒,起死回生,說得像模像樣,像唐老先生也那麽說。
秦家的老爺們就派人去打聽。
可是,除了陳央及三字,其他的都打聽不出來。
聽說,那孩子當時配了藥,藥渣自己拿走了,很謹慎。
沒人見過安宮牛黃丸,卻又都在說它的神奇,一時間吵得很熱。從八月初才吵起來,到現在,熱度并未降下去,至今仍在說。
陳璟一開口,就讓人務必找到牛黃。
而現在,蘇泰正是高燒昏迷,在死亡邊緣。
“唐老過譽了。”陳璟笑道,“我是要配制安宮牛黃丸。這樣的高燒急病,非要三寶藥之一不可,安宮牛黃丸乃三寶之首,藥效最好了。”
陳璟故意先爲“中藥三寶”造勢。
“三寶?”吳先生一下子就想起來了,“紫雪丹、至寶丹?安宮牛黃丸?”
因爲,方才陳璟問了紫雪丹和至寶丹。
如今一聯系,豁然開朗。
“不錯。”陳璟道。
“陳公子,您仔細說說安宮牛黃丸。”班先生是藥癡,最喜歡鑽研各種制藥。之前聽說了安宮牛黃丸,他心裏就癢得厲害。非要知道不可。
無奈,大家都說不明白。
“先生,還是先叫人去抓藥吧。蘇管事等着服用。”陳璟提醒道。
“是是。”班先生連忙笑道。
知道了陳璟的身份,想起了其他人對他的稱贊,班先生和吳先生再也不懷疑這藥方的問題了,立馬把他交給小厮,讓他們自己的小厮去抓藥。
秦六知道陳璟是爲傳奇人物後,心想蘇泰有救了,心情好了很多。
吩咐了小厮去抓藥。班先生迫不及待繼續追問陳璟:“陳公子,勞煩您說說安宮牛黃丸的事。”
他比較小心,沒說這一個月來安宮牛黃丸的影響。也沒提總有人去宗德堂打聽。
他不清楚陳璟是怎麽看待這藥的。
有些人,就是身懷至寶而不當回事,浪費了東西。
“安宮牛黃丸啊,它是寶藥。用在急發病上。能救命,可以起死回生。”陳璟跟他們解釋,往玄乎裏說,“高燒、神志昏迷、煩躁亂語等,可以清熱解毒;可以治療治療内閉所緻的中風昏迷和小兒驚厥;中毒引發的高燒;小兒高燒等......”
像中風、小兒高燒,都是中醫難症。
因爲中藥起效慢。
而中風,一個不慎就要引發癱瘓,甚至死亡。不給醫者救治的機會,就成了難症。如果有種起效很快又有效的藥。中風就容易解決多了。
兒科在中醫裏,也是難症。小孩子腑髒嬌嫩脆弱,一旦發高燒,腑髒無法運化藥物去對抗高燒,導緻死亡或者癡呆。
陳璟單單說到了中風和小兒高燒,吳先生和班先生眼睛全部亮了。
他們是做藥的,非常清楚這其中的價值。
秦家是做禦藥的,每年進京送藥,和太醫院的禦醫們也打交道。
他們知道一件皇家的秘密。
皇家那件秘密,權貴們都知道,但是普通百姓未必清楚。
現在的皇帝,至今無子。他已經一連夭折了六個孩子,道士說是風水不好,所以這些年,宮裏都在改變地形和建築,來改變風水。
皇帝登基不過幾年,才二十出頭。但是,皇子公主們的夭折,對皇帝而言也是件痛苦事,所以這些年刻意培養擅長兒科的大夫。
隻要哪位大夫兒科有了名氣,就可以入太醫院。
陳璟的安宮牛黃丸,對小兒高燒有效的話,也許能立奇功。
要是宗德堂能拿到這個藥方,再獻給皇帝,又是對皇帝大功一件,說不定秦家老爺子還可以封爵呢。
“原來是這樣。”班先生聽完,大贊道,“老夫定要親眼瞧瞧。”
吳先生沒說話。
秦六也在心裏盤算着。
陳璟笑道:“也隻是一味藥,不是仙丹。有奇效,也要對症。”
班先生和吳先生點頭。
陳璟又說了幾個案例。
正說着,小厮買藥回來了。
秦六吩咐他去煎藥。
藥煎好了,秦六他們撬開了蘇泰的嘴,把藥灌了下去。
這時,蘇泰又下痢疾了。
屋子裏頓時臭不可聞。
陳璟想,他就住在樓下,假如蘇泰的病情晚上有變化,班先生他們可以喊他,于是起身告辭道:“我便先回去了,明日再來。”
“我送陳公子。”秦六道。
他愣是把陳璟送下樓。
陳璟和他作辭,回了自己的房間。站在房間門口,他聞了聞衣裳上,好似有點臭氣。在屋子裏久了,臭氣漸漸就聞不到了,出來才有感覺。
推開房門,卻見一個窈窕身影,伏案寫字。
是清筠。
她仍在陳璟房裏,正在練字。
她穿着那間家常的褙子,沒有束發,将滿頭濃密的青絲披散着,似青稠初綻,有瑩潤的淡光。
燈火映在她的臉上,有種朦胧的光暈,将她的五官調和得比較柔媚。清筠的眼睛上挑,有點妖媚。隻是她爲人正派,行事說話看不出來。
但是她不言不語的樣子,靜靜做着,透出一股子谲滟。
她的青絲,全部攏在左邊,露出修長凝脂般的脖子,脖子下面,是起伏高聳的胸膛。雪膚青發、紅唇窄腰、隆胸長頸,很秾豔。
這個瞬間,陳璟覺得他哥哥好豔福。
“東家,回來了?”清筠聽到腳步聲,擡起頭,沖陳璟微微一笑。
貝齒玲珑,笑容恬柔。
“嗯。”陳璟笑了笑,道,“怎麽還不去睡,都這麽晚了?”
“婢......婢子等東家。”清筠道。
陳璟聽她叫東家,總覺得别扭,笑道:“咱們倆,不必叫東家的。就叫二爺吧,跟家裏一樣。”
“不!”清筠卻道,“二爺是家裏的,東家是鋪子裏的。以後,婢子也是鋪子裏的人,當然要叫東家。”
“這有什麽差别?”陳璟笑道。
清筠微微垂首,不回答。
她不說話,心裏卻想:“有差别的,有很大的差别。”
叫東家,她就是陳璟的賬房,是陳璟的人;叫二爺,她仍是陳家的丫鬟,是陳璟哥哥未來的小妾。
這中間,差别大了。
她低垂腦袋時候,胸部就突顯出來,有點浮起,柔軟高聳。
陳璟将目光挪開了幾分。
他輕輕咳了咳,問清筠:“你是自己睡一間房,還是和魏家嬸子睡?”
“跟魏家嬸子睡。”清筠道。
“那回去睡吧。”陳璟道,“夜深了。”
清筠道是,把桌上的紙都整整齊齊疊起來,筆墨也收起來。
陳璟掃了眼,她的字好似比之前的進展了很多。
清筠收拾妥當,這才出去。
陳璟把直裰脫下來,又把鞋子脫了,人就往床上一滾,伸了個懶腰。他不知爲何,眼前總是清筠那微隆的胸膛。
“起色心了啊陳央及。”他自言自語,“真不應該,那姑娘不過十七歲,還是你哥哥的通房......”
然後又想,不對,是陳璋的通房,陳璟的哥哥。
他既是陳璟,又不算是陳璟。
想到這裏,陳璟自己也笑了,獸|欲一起的時候,居然找這種借口。
翻了個身,陳璟坐了起來,想把燈吹了再睡。
這時,他聽到了敲門聲。
陳璟微訝,以爲是樓上秦家的人,急忙起來開門。
打開門,卻見是清筠。
“嗳?”陳璟愣了下。
“東家,我......”清筠有點着急,臉通紅。
“怎麽了?”陳璟往外看了眼,隻見整條走廊上的房間,全部滅了燈,唯獨他這裏沒睡。
“......魏家嬸子以爲......以爲.......”清筠結結巴巴,臉紅得要滴出血來,聲音似蚊蚋。
“什麽呀?”陳璟見她越發聲音低了,不解問,“出了什麽事?”
“魏家嬸子把黑小子和船老大都交到屋子裏睡,已經上了栓,婢子進不去。”清筠終于一口氣說完了。
陳璟終于明白了。
魏四的女人以爲,清筠是陳璟的女人,而清筠又大半夜不回去,自然認定清筠在陳璟這邊睡。
陳璟和清筠兩個人在船上十來天沒有同房了,魏四的女人自以爲很善解人意,把幹脆把她男人和黑小子都挪到自己房裏,一家人踏實睡個覺。
“那......”九月底的夜,還是蠻冷的,陳璟站在門口,打了個寒顫,最終拽了清筠的胳膊,“進來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