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塊奇石,四尺長、七尺高,經過名匠仔細雕琢,已經成了形狀,是兩位仙女雕像。二女蹁跹起舞,一位長袖抛、流眄轉,活靈活現;一位膝蓋半屈,衣袂飄逸。她們的青絲、頭飾、衣物,都是飄動的模樣。
這麽大的奇石,能雕刻成這樣,是非常考驗匠人功力的。
絕對是名家之作!
“是玄女舞像!”身邊的黃蘭卿驚呼,道,“竟然在這裏!”
他很激動,拉着陳璟解釋道,“央及,這兩位是九天玄女,太湖的孫明之雕刻的。這雕像有靈氣,每逢下雨,兩位仙女周身就會仙霧萦繞,雲蒸霞蔚,宛如仙境。”
( 頂點小說手機版)“哦。”陳璟道。
石像逢雨會起煙,仙霧萦繞,陳璟知道。
因爲這是爐甘石。
這石像,是一塊巨大的爐甘石雕刻而成。
天然爐甘石,是很珍貴的藥材,價格也貴。這麽一大塊,就更貴了。再采礦技術不夠發達的古代,天然爐甘石更名貴。
多好的藥材!
陳璟看得眼睛都直了。
“......後來被杭州富商,用白銀一萬兩買去,立在後花園。隻要到了下雨天,他家後花園都是仙霧滿園。”黃蘭卿情緒高漲,還在說個不停,“兩年前,那富商去世,他兒子們準備賣了這雕像。
消息放出,天下富商、權貴雲集杭州出價。大起争執。他們吵來吵去,價格吵到了五十萬兩白銀。我父親帶着我去,也想去湊湊熱鬧。怎奈價格太高,隻得放棄。
雖然沒有買到,卻親眼見到了玄女起舞。後來不知被誰買去。沒想到,居然在望縣。邢二爺果然好大的體面!”
“額......”陳璟聽到這石像現在值五十萬兩,有點遺憾。
對于現在的陳璟,是天文字數。
單說這麽一大塊天然的爐甘石,在這個采礦技術不夠高的年代。價格昂貴,用醫學的角度說,一萬兩白銀是買賺了的。
但現在。這塊爐甘石,已經是件藝術品。
藝術品的價格,就不能用它的原材質來衡量了。
陳璟頗爲遺憾。
要是還是一萬兩,陳璟真想買下來。敲碎了做藥材。
所以。此物擡出來,他眼睛都亮了下。
現在聽黃蘭卿這麽一番解釋,他唯有歎息。
要是他砸了這塊雕像做藥材,天下想要買這雕像的人知道了,非要罵死他不可。藝術品砸了,那是暴殄天物。
在陳璟看來,這麽名貴的藥材,能救活多少性命。用來觀賞、炒作,也是暴殄天物的。
他沉默聽着。
黃蘭卿還在滔滔不竭。
這孩子果然是喜歡這尊石雕。
“這玄女舞像。出自太湖奇石。雨水天起仙霧......”球場上的管事,扯着嗓子,盡量讓看客們都聽到的聲音,介紹着玄女舞像。
管事沒有親眼見過玄女舞像下雨天起霧的盛景,介紹起來幹癟癟的,不如黃蘭卿說得那麽精彩。
“灑點水,讓我們瞧瞧啊。”
光這石像,七尺高,比不少的男子都要高些,又雕刻得如此精緻,就已經是稀罕物件,一瞧便知價值不菲。
現在,管事又說什麽起霧、雲蒸霞蔚的,看客們有人不知道這“玄女舞像”的傳說,有點不信,就起哄道。
“是啊,灑點水,給我們瞧瞧......”
聽說過玄女舞像的,大都沒有親眼見過它仙霧萦繞的模樣,跟着起哄,争取一飽眼福。
于是,大家的注意力,暫時都不在比賽上,而是在這石像上。
“既然擺出來,自然要給大家看個夠。”馬上的秦官人聽到了四周的聲音,坐在馬上大聲回應。
好似他是這石像的主人。
邢文燋當即蹙眉不快。
“......弄點水來,慢慢撒。”邢文燋也大聲道。
他們倆結怨,就是因爲這石像而起。
這石像,是杭州知府送給邢文燋的,争取讨好邢家,從而讓張氏的堂兄給知府一個引薦給宰執大人的機會。
但是秦官人也喜歡這石像。
他親眼見過這石像的美狀,誓要納入囊中。
隻是諸多周折,讓他錯失良機,石像被另外的買家買走,然後送人了。
送給了杭州知府。
然而,石像并不在杭州知府的府邸。秦官人上門去詢問,杭州知府并不相告,隻是推诿。
秦官人生氣,隻得自己去打聽。
幾番波折,他終于知道這石像去年的時候,杭州知府送給了邢文燋。
他恰好認識邢文燋。
他同邢文燋讨好,甚至出更高的價格來買。
邢文燋不給他。好東西入了邢文燋的手裏,他可以随手賞人,可以拿出來砸了,卻不喜歡有人比他更嚣張,出更多的錢買。
好像他邢文燋圖錢一樣!
曾經窮苦過的邢文燋,現在最恨别人覺得他沒錢了。他現在,錢多的是。所以,秦官人從一開始就踩到了邢文燋的痛腳。
邢文燋賭氣,偏偏不給他。
于是,秦官人從去年就開始挑事,知道邢文燋喜好馬球,幾次和邢文燋打球,赢了邢文燋好幾次。
于是,他們定下賭約,若是再赢邢文燋一次,邢文燋就要把這石像讓給他。
當年邢文燋的第二房小妾,原本是被秦官人贖身了。因爲邢文燋喜歡,秦官人忍痛割愛,讓給了邢文燋。這算是邢文燋欠他的一個人情。
所以,這賭約邢文燋必須應下。
“起霧了啊......”倏然,耳邊有驚呼聲。
驚呼聲越來越大。充盈了整棟箭樓。
陳璟望去,果見玄女衣裙處,淡淡輕霧飄渺。薄霧如紗,給石像披上了一件朦胧的外衣。再放眼往前,兩樽石像好似活了一樣。
迷蒙中,隐約能瞧見仙女蓮步碎綻,衣裙逶迤。
陳璟也覺得很美。
美是很美的。浪費異常。
那麽好的爐甘石......
他輕輕歎了口氣。
“央及哥哥,怎麽歎氣?”黃蘭卿留意到了,問陳璟。
陳璟笑笑。道:“太美了,故而歎氣。”
這個解釋,頗爲合理。
黃蘭卿了然。
觀賞了一番,仙霧慢慢散去。恢複了石像的原貌。
可箭樓上嘈嘈切切。大家都在議論這石像,顯然都震撼不已。就連球場上的秦官人,眼睛也發直。
他越發想要得到這石像了。
一陣鼓聲傳來,打斷了大家的議論,也打斷了秦官人的入神。
夥計們又将石像擡下去。
大家的目光依依不舍。
“請婉娘開球。”管事又高聲道。
球賽要正式開始了。
婉娘四十來歲,身材依舊玲珑有緻。如今她衣着素淨,卻不會有蒼老感,反而覺得她雅緻高貴。
她登上台。緩緩将大軟皮子縫制的小球丢出去。
小球滾向遠方。
兩隊人馬,開始逐球。
秦官人球技出色。馬術也上佳,很快就追上了球,身子微傾,将鞠杖伏地,取得球子。球子虛擲空中,不離開鞠杖,連跳了二十來下。
全場爆發驚呼。
“這才是高超的運球!”
“這位公子的球技,比咱們望縣的馬球供奉還要好。”
“今日是石像,就要歸這位公子了。”
“邢二那球技,壓根不及這位公子半分!”
大家議論起來,紛紛替秦官人喝彩。
秦官人的球,在鞠杖上連跳了二十多下,連杜世稷都能做到。但是望縣馬球并不熱門,好的馬球供奉得不到相應的報酬,都去了其他地方謀生。
餘下的馬球供奉,球技平常。
所以,大家見慣了平常球技,所以這位秦官人露一手中等的運球,就把他們都給鎮住了。
看客中,也有人去過外地看球,甚至會打球。
所以,有人道:“不過如此,不算什麽好的球技......”
“堪堪如此,不值得一提。那位秦公子的馬術,也不算娴熟。馬術不娴熟,球技就不過如此了。”
林子大了,什麽鳥都有。
所以,說什麽話的人都有。
總之,大家都在議論秦官人。
連陳璟他們雅間、邢文燋的朋友們,也在談論秦官人。
“......不過二十多下。上次去姚江看打球,他們的馬球供奉,能連擊四五十下球不落地。”
“姓秦的虛的很,吓唬人的。”
大家理論紛紛,都在說這件事。
黃蘭卿也低聲和陳璟說:“這位秦官人,球技還不算,比你們家那位八公子差多了,卻能和末人比肩。”
上次李八郎和陳七打球,黃蘭卿也在觀看。
陳璟那次發揮平平,黃蘭卿隻知道陳璟會助攻,并不清楚陳璟的底細。
“八哥從小打球,他的球技很好。”陳璟道。
李八郎的球技,的确稱得了“中等”,能入流。
像陳末人、秦官人他們,和普通人打球,球技可能算不錯。但是遇到了好的球手,就完全不入流的。
他們說着話兒,球場上,邢文燋這邊的助攻搶到了球。
助攻把球運給了邢文燋。
邢文燋投射。
結果,球結結實實砸到了木闆上,滾到了一邊。
箭樓上一片噓聲。
“差勁。”有人小聲低笑,“邢二那球技,今天一個人球也進不了......”
他們不好公然說邢文燋的壞話,私下裏小聲卻理論紛紛。
結果,第一場結束,沒有進球。
秦官人的球技,也不如一開始運球那麽驚豔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