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夥計,是買過來的,本姓本名早起抹去了。李八郎重新給他們取了名字,分别叫阿吉、阿祥、阿來,
寓意好又容易記住。
還有貼身小厮掃亭。
朱鶴、阿吉、阿祥和阿來都要跟陳璟去藥市。
他們幫襯陳璟,陳璟在路上順便教他們認藥。
掃亭留下來,看守鋪子。
“大宗的藥材,到時候我在镖行挂号,讓他們托運過來。你不懂藥材分類,暫時别動,都擱在後院廂房,
等我回來。千萬别讓藥材受潮,也别叫老鼠咬了。”陳璟對掃亭說。
“您放心。”掃亭恭敬回答。
“等我們走了,你就去七彎巷,住在我的屋子裏,免得你一個人害怕。等到了十月,差不多藥材運回來來
,你再到鋪子裏。”陳璟又道。
“是。”掃亭歡喜道。
他正好想去服侍李八郎。
鋪子裏安頓好了,陳璟跟朱鶴他們說:“咱們初十辰正啓程,你們準備好”;然後,他又去了船上,了解
了接下來的行程,這才回家。
到了九月初九,陳璟一早把水提了。
今天是重陽節,也是“重九節”,和“重五”端午節一樣,朝廷有祭祀,會組織大規模馬球賽。
京裏有馬球的盛況,民間也紛紛效仿。
文人學子去登高。誦秋賞菊,喜好馬球的就去打球。
陳璟拉李八郎去。
上次跟陳末人打球,李八郎也挺愉快的。
“我不去!”這次。李八郎拒絕,“我還要溫書。明年我要下場考學。我再讀一個月,把書都記熟了。等
你回來,替我引薦沈長玉,托他幫忙,尋個先生。自己念書,到底沒有底氣......”
之前。李八郎打算,要拜師就要拜最好的先生。故而,他誰也不靠。預備自己念出點名堂,能得到名師的
青睐,否則被名師拒絕,很尴尬。
那時候。讀書對于他而言。隻是條退路,可有可無。哪怕遊手好閑一輩子,他也不會挨餓。
他有很多選擇。
現在,出了杜世稷那件事,他知道讀書不僅僅是爲了自己,也要爲了蔡家。蔡書閑和蔡書淵兄妹倆幫了他
很多。
将來他們因爲李八郎的事而被人報複,李八郎也能幫忙。
功名、前程,變得迫不及待了。
“勞逸結合啊。”陳璟道。“你終日坐着,身子僵了。腦袋也僵了,記性會變差。必要的運動,是活動全
身的筋骨血脈,讓自己記性和毅力更好......”
李八郎沒有理會他,頭也不擡,懶懶道:“等你去了清江,我就提水。提水,算是活絡筋骨了?”
陳璟勸不動他。
“......你真是下了狠心啊?”陳璟感歎。
李八郎終于擡起頭,看了眼他:“央及,我必須走好這條路。當初到望縣來讀書,其實隻是躲開杜世稷,
讓自己逃避禍端。經過上次那件事,我再也沒有僥幸,隻有讀書考功名這條路可走。
小猴子、二哥,他們爲我做了很多事,也許将來遭報應,我不能任由他們束手無策,因此要未雨綢缪。
還有你,央及。你不喜讀書,想開藥鋪。這很好,這是你的本事,也是你的理想。但是大夫,也要受人驅
使的命。萬一你遇到事,誰替你撐腰?所以,我要努力,将來做你們的依靠!”
陳璟怔了一怔。
他微微沉默。
有些話,陳璟再也說不出來。
他沉默須臾,拍了拍李八郎的肩頭,道:“好好努力。等你做了官,帶着兄弟吃香喝辣。”
李八郎笑笑。
陳璟沒有再打擾他。
上次楊之舟告訴李八郎,皇帝非常嗜好馬球。隻是,這件事皇帝仍所有隐晦,怕朝臣進谏說官家玩物喪志
,故而隻有官家的近臣知曉。
如果球技好,必然受重視。
但是,馬球隻是末項。學問好、中了進士,才有資格見到官家。現在,馬球對于李八郎而言,的确是末枝
他考中秀才要緊。
李八郎不肯去玩,陳璟也懶得去。他想去楊之舟那邊,和他作辭,把自己去清江的事,告訴楊之舟。
順便問問,楊之舟要不要去清江玩玩。
既然是告老還鄉,總在望縣也無趣,不如到處走走。
心裏這麽打算着,陳璟更衣,和李氏交代一聲,出門去了。
天氣晴朗,金陽微醺。
陳璟在七彎巷口,遇到了陳末人的馬車。
“央及,我正巧要找你和八哥。”陳末人跳下馬車,笑呵呵道,“走,去打馬球啊。今天打球的人多,很
熱鬧。”
他身後,跟着跳下來黃蘭卿。
陳璟沖黃蘭卿拱拱手。
“不了,八哥要念書,你們别打攪他。”陳璟笑道,“你們自己去玩。咦,怎麽不見世一兄?”
“他有事。”黃蘭卿回答。
自從上次被關到縣衙門的大牢裏,孫世一就很少出門。
黃蘭卿去孫家找他,他也推辭。
看那樣子,孫世一是不太想再和陳末人、黃蘭卿來往了。
“哦。”陳璟随意問的,“你們去。”
陳末人很失望。
黃蘭卿卻拉住了陳璟,笑道:“央及哥哥,聽聞你球技出衆。咱們一塊兒!”
“我不太會。”陳璟道,要抽回胳膊。
黃蘭卿卻不松手,笑道:“不妨事。咱們可以瞧他們打球。說起來,我也不太會呢,倒是末人球技好。”
這小子有點眼色。
獄中一事過後,他知道陳璟的本事和人脈,是陳末人遠遠不及的。
光賀提送飯那件事,就足以說明。賀提的母親,是陳末人的親姑姑。是陳璟的族姑。論親疏,賀提和陳末
人更親,和陳璟的血緣就疏遠很多。
可賀提專程給陳璟送飯。而不是陳末人。
還是金縣令,因爲他們的案子而裝病......
最重要的一點是,陳璟性格好,黃蘭卿喜歡和他相處。哪怕态度恭謙谄媚幾分。黃蘭卿也不覺得丢臉。
陳璟也不會令他難堪。
黃蘭卿比陳璟小幾個月。不再叫央及兄,而是直接稱呼“央及哥哥”。
“好。”陳璟答應了。
他去楊之舟家,除了下棋就是猜枚,也挺無聊的。他棋藝勝過楊之舟,楊之舟猜枚遠勝陳璟。
都是壓倒性的勝利,沒什麽挑戰性,不足以消耗一天。
等打球回來,再路過楊家。順便說一聲。
“你再去問問八哥。”陳末人道,“他球技好。打球也有趣。你又不太會打,你跟着去也沒用......”
陳末人去直接。
上次他們去打球,陳璟一直在助攻。
因爲對方球技平常,陳璟不需要表現得太過于驚豔,所以他的拿手戲都沒有展現出來。
陳末人隻記得李八郎的球技,根本沒有留意到陳璟的助攻。
“他真不去。”陳璟笑道。
他自己爬上了陳末人的馬車。
黃蘭卿松了口氣。
陳末人口無遮攔,黃蘭卿很怕他得罪了陳璟。現在看來,陳璟算是把陳末人脾氣摸透,隻得陳末人這個人
說話言不過心。
他們去山溪亭馬球場。
“山溪亭馬球場?”路上,陳璟問陳末人,是誰開的。
陳末人懶得解釋。
黃蘭卿倒是知曉,就一五一十告訴了陳璟。
山溪亭馬球場的東家,原本是開賭場的,是前任縣尊的小舅子。後來,前任縣尊調任,去了廣西,等于貶
職。人走茶涼,他小舅子的産業也盤點了七八成。
這馬球場就賣給了姓宋的商人。
那商人什麽來曆,沒人知曉。
後來隐約聽人說,其實是婉君閣的婉娘買下來的。
随着名伎惜文聲名鵲起,婉君閣賺了不少錢,婉娘不止經營妓|院,其他的産業也紛紛插手。
馬球在望縣并不算熱門。
“是婉君閣的?”陳七顯然也是第一次聽聞這話,不由眼眸發亮,“那惜文姑娘會不會去看球?”
“不知曉啊。”黃蘭卿笑道,“都是傳言,誰知道是不是真的呢。”
陳七卻料定是真的,開心極了。
“央及,我上次去婉君閣,還是去了惜文房裏聽琴。”陳七跟陳璟道,“她還問起了你呢。”
惜文似乎喜歡拿陳璟說事。
“問什麽?”陳璟問。
“問你定親了沒有,定了哪家的姑娘。”陳七道,“我說還沒有呢。你嫂子要等你中了秀才,再給你說親
。她還問,你有沒有相好的姑娘......”
陳七聲音暧|昧,戳了戳陳璟的胳膊:“你有相好的姑娘沒有?”
“有。”陳璟道。
這個回答讓陳七和黃蘭卿一愣。
“唉?”
“誰啊?”
“這個,現在不能告訴你們。”陳璟笑道,“等我這邊放了小定,聽你們吃酒,你們就知道是誰了。”
“到底是誰?”陳七着急,撓心撓肺想知道。
他想了很久,也不知道陳璟到底和誰家的姑娘好上了。他根本就不知道陳璟到底認識哪些人。
在陳末人心裏,陳璟仍是那個有點呆氣的族弟。
當然,醫術蠻好。
陳璟笑,任憑陳七軟磨硬泡,就是不告訴他。
陳七急得半死。
他們說着話兒,馬車就到了山溪亭馬球場。
在馬球場門口,遇到了孟燕居。
陳七和黃蘭卿的臉一下子變了。
孟燕居怎麽會到山溪亭馬球場?真是冤家路窄。
孟家是有馬球場的,他平日肯定不到這邊來。
但是,孟燕居根本沒有看到陳七他們。
孟燕居不是一個人,他畢恭畢敬跟在一行人身後,顯得很謙卑。
走在最前頭的,是個錦衣華服的貴公子。
這人,陳七沒見過。
能讓孟燕居恭敬的人,陳七又沒有見過,肯定不是望縣的......
“是誰?”陳七問身邊的黃蘭卿。
黃蘭卿搖搖頭。
然後,他看了眼陳璟。
陳璟笑道:“難道指望我認識?”
黃蘭卿是以爲陳璟認識的。經曆上次坐牢那件事,在黃蘭卿心裏,陳璟是個藏得很深的人,誰知道他到底
結識了什麽人呢。
“來頭不小。”陳七很羨慕。
他從前沒有體會過出門有一群人前倨後恭的擁簇。
“孟燕居那小子可壞了。咱們等會兒打球,他肯定使壞。不如,咱們今天不打,就看好了。”黃蘭卿道。
陳七瞪了他一眼,罵道:“沒出息的東西!”
“......馬上很危險的。”黃蘭卿縮了縮脖子,道。
要是孟燕居做點手腳,讓黃蘭卿和陳七從馬上摔下來,他們就會命喪當場。到時候,還追究不到孟燕居頭
上。
黃蘭卿很怕孟燕居的。
“先看看。”陳璟率先踏入了山溪亭馬球場的大門,“回頭有合适的機會,咱們再打。”(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