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陳璟繞開之後,他怒目更加添炙,怒喝:“混賬東西,老子今天打死你,讓你貪财害命!”他知道陳璟是因爲診金才要救治賀振的。
現在呢,賀振不知怎麽,被他們弄到了水裏。
怕是賀振不願意被救治,起了争執,推到了水裏?
賀振是寒症啊,最怕冷。現在掉到水裏濕成這樣,這條命還能不能抱住,賀提沒有把握。他現在就想要殺了陳璟償命。
他整個人朝陳璟撲過來。
陳璟腳尖點地,又繞開了。陳璟前世是練過武的,到了這個時空,他提了半年的水,雖然沒有前世的武藝,身手還是比普通人娴熟幾分。對方不會武藝的人,哪怕再強壯,陳璟也不至于吃虧。
可賀提跟瘋了一樣。
被陳璟兩次繞開,賀提額頭青筋都蹦出來了。
等他再次撲過來的時候,陳璟不僅繞開了,還順便踢了他一腳,一下子就把賀提踢倒在地,啃了一嘴泥。
“這......”在場的所有人,包括陳二,都驚愕看着陳璟。
陳璟颀長單薄,賀提高大壯實,原本勝負是沒有懸念的。
可賀提那麽個壯漢,連陳璟的身都近不了,每次都被陳璟險險繞過,還被陳璟一腳踢到在地。
“這孩子會些武藝?”沈長玉和胡宸在心裏想,“原來陳氏子弟不僅讀書,還習武.....”
“這是誰啊?”陳二已經無法肯定自己認識陳璟了。
陳七卻驚訝得連想法都沒有了,腦海裏一片空白。
地上的賀提,啃了一嘴濕泥,狼狽爬起來,大聲吼叫,又要打陳璟。他原本因爲陳璟害了他弟弟而怒火攻心,失去理智;現在又吃虧,怒火中燒,已經沒了理性,忘了他弟弟還生死未蔔。
人在生氣的時候,跟動物一樣沖動,完全沒了正常的思維。
賀提長這麽大,第一次氣得如此狠,往日自負的淡然鎮定全部不見了。
“賀提!”陳二見狀,大聲呵斥,“你還管不管賀振,要打到什麽時候?”
這話,似桶涼水當頭潑下,賀提的怒火被澆滅,遽然就醒了。
他連忙折回來,抱起賀振轉身往外跑。走了幾步,他猛然回頭,雙眸似寒劍,蹦出兇狠的光,對陳璟道:“等我安頓好水曲,再找你算賬,叫你嫂子準備好棺木!”
然後,他抱着賀振,揚長而去。
在場剩下的幾個人,都沒有開口。
循水亭安靜得叫人窒息。
沈長玉和胡宸是外人,逢此意外,原本就挺尴尬的。若是再不走,等陳二訓斥兩個弟弟的時候,就更加尴尬了。
胡宸擠出幾分幹笑,上前對陳二道:“......孩子玩鬧,也是不小心将那位郎君推到湖裏,訪裏莫要多責怪。我們就告辭了。”
沈長玉也忙告辭。
兩人從循水湖離開。
等沈長玉和胡宸走遠,陳二收起勉強裝出來的淡笑,臉色緊繃看着陳七和陳璟,眉梢噙怒,厲喝:“跪下!”
陳七噗通一聲,幹脆利落跪下了。
陳璟猶豫了下。
頓了頓,他最終沒有選擇跪下。因爲陳二隻是哥哥,不是長輩。陳璟是尊禮的,可思量一下,又覺得沒必要跪陳二。
陳二一瞧這架勢,知道陳璟毫無悔改,拳頭就緊緊攥了起來,陰冷笑道:“好,央及,二哥管不了你!你今天惹得事,你嫂子也管不着,我将你交給族長。若是賀振有個三長兩短,我也不替你遮掩,你自己償命去!”
陳氏現在的族長,就是大伯。
陳七連連給陳璟使眼色。
陳璟對陳七視若不見,隻是和陳二對視。
他笑了笑,道:“二哥,你别急。賀振暈迷個半天到一天。最遲一天,必然會醒。
等他醒了,他那個久治不愈的頑疾,就會徹底好了。二哥,你替我給賀家帶句話,若是想鬧到七彎巷,還是等兩天。免得賀振真的好了,他們賠禮都賠不過來。”
這話,說着狂妄嚣張。
陳二氣得腦殼都疼。
悶聲不響的陳璟,竟然比陳七還要混賬!
陳二着實被陳璟這番話氣得狠了,一時間居然說不出其他的。
陳璟也不等陳二再說什麽,又笑笑,道:“二哥務必幫我帶話。要不然,真鬧到了七彎巷,我嫂子會去報官的。我哥哥,是舉人老爺......”
陳二聽了,差點吐血。
感情他讓賀家别去七彎巷鬧,不是怕事,而是爲賀家着想。
賀家乃是商戶,在四民之末,七彎巷卻是舉人老爺家,地位比賀家高多了。若是報了官,縣衙門不得不管,事情會鬧得很大。
陳賀兩家又是姻親,鬧起來,其他人看熱鬧不怕台高,跟着起哄,陳家和賀家都丢臉。
悲劇已經釀成,要打要殺,都應該經過陳氏族裏和賀家私下裏調停。
賀家若是鬧到七彎巷,七彎巷的李氏可很要強,必然不會吃虧,定會報官。等鬧起來,大家面上都無光,平添笑料,對大家聲譽都不好。
“二哥,我先回去了。”陳璟給陳二施了一禮,轉身也走了。
陳二臉色陰沉,看着陳璟遠去的背影,眸沉如寒冰。
片刻,陳二回神,見陳七還跪着,冷哼了一聲。
整個循水湖,就剩下他們兄弟倆。
陳二也不叫陳七起來,隻是問他:“今日這事,是你挑起來了的?爲何要将賀振推到河裏?若是說不出個緣故,你少不得一頓打。”
他這是給陳七機會,讓陳七先把事情編好,将責任推到陳璟頭上。回頭父親問起,他們兄弟好遮掩。
陳二多次爲陳七打掩護,這是他們倆的默契。
可這次,真不需要打掩護,因爲整個事件,就是陳璟謀劃的。
陳七跪着,把事情一五一十,告訴了陳二:“......他說賀家有錢,就要去給賀振治病。他還騙我,說先捉弄捉弄賀振,再治病。哪裏知道,他那個捉弄,就是治病,我剛知道,我也要找他算賬。”
“回頭父親跟前,你也要這樣說。”陳二冷然道。
陳七着實冤枉。
“二哥,是真的,這次是真的,我沒有撒謊。事情就是央及挑起來的,他想要賀家的診金。央及讀過醫書,他蒙病,一蒙一個準,運氣非常好。”陳七急忙解釋。
然後,他就把陳璟在婉君閣的事,統統說給了陳二聽。
這件事,因爲婉君閣瞞着,陳二又不是那風|流纨绔,很少去歡場,他沒有聽到半點風聲。
陳二聽完,眉頭輕蹙,将信将疑的反問:“當真?”
“當真!”陳七保證,“二哥可以去打聽。當時在場的,還有劉大夫和倪大夫,他們都知道,我絕不撒謊。央及開了方子,就真的治好了惜文的病。因爲這個,婉娘還準我和央及去惜文房裏聽琴......”
怪不得最近陳七和陳璟走得那麽近。
陳二之前還疑惑,陳七最近那麽高興是爲什麽,原來是他朝思暮想的惜文終于見到了。陳七又反常和陳璟來往密切,如今看來,是因爲這件事。
這麽說來,陳七并沒有撒謊。
難道,陳璟真的天縱奇才,讀了幾本醫書就會治病?
上次三叔那個病,祖父也說,“雖然用藥極其簡單,但隻有醫術高超的大夫,才能化簡單爲神奇”。祖父肯定陳璟是讀通了醫書,有這方面的天賦。
可是把寒症的病人推到湖水裏,凍得暈過去,算什麽治病?
“既然和你無關,你就不要害怕。在父親面前,也要摘清,免得父親生氣。”陳二叮囑陳七,“今日惹了這麽大的事,你和央及先回去。我等這邊散了,直接去賀家。這件事,交給我來處置。”
陳七道是。
好好的宴席,全部攪合了。
都是陳璟的錯。
想到方才陳璟不肯跪下,陳二眼底又閃過寒芒。
舉人老爺家的?陳二冷笑。
陳七不敢看陳二的臉色。陳二讓他先回去,他就連忙道是,去正院找到了陳璟,帶着陳璟,乘坐他的馬車,往城裏趕。
在陳二面前,陳七跟老鼠見貓般膽怯;等離開了陳二,陳七又嚣張跋扈。
“央及,你還會武藝?”陳七最關心的,隻有這個。賀振的死活,他一點也不放在心上。
陳璟就看了他一眼。
“七哥,若是賀振死了,你也有罪責的。”陳璟沒有回答陳七,而是意味深長說了這麽一句,“你卻隻關心我的武藝?”
陳七無所謂,道:“他死了又如何?二哥會安排妥善的......”
陳璟就猛然回頭,盯着陳七。
他的眼裏,有着陳七難以理解的碎芒,讓陳七沒由來的慌了下。陳璟這眼神,有點熟悉,像祖父發怒時的模樣。
陳璟有點吓着了陳七。
半晌,陳璟慢慢阖眼,輕輕歎了口氣。
“七哥,你覺得二哥,是個什麽樣的人?”陳璟若有所指。
陳七立馬就怒了。
他聽得出,陳璟話裏話外,對陳二有些懷疑,有點不敬。
“當然是好人!”陳二怒喝,“陳央及,你可以說我,說我父親,但是不能說二哥!二哥是這個世上對我最好的人,你膽敢對我二哥不敬,我剝了你的皮!”
然後想到陳璟在循水湖,不肯下跪的事,陳七怒氣又添了一層,“二哥讓你跪下,你還敢嚣張,反了你!二哥以後就是家主,你可知道?别以爲你哥哥是舉人,就了不起。在二哥面前橫,我先打死你......”
陳璟笑了笑。
他的笑容,不似往日那麽純淨幹淨,有點怪。陳七這麽粗心的人都感覺到怪,就是真的很怪。
陳七頭一次覺得他的笑容有點詭谲。
“我今天才敢肯定,爲何你是這麽副脾氣了。”陳璟喃喃似自語,輕輕道,他的聲音裏有點遺憾。而後,他又笑道,“......你們兄弟之間的事,與我何幹?”
“什麽意思?”陳七聽不明白。
陳璟又隻是笑笑:“亂言亂語罷了。”然後,他阖眼打盹,不再理會陳七。
陳七卻一團亂麻。陳璟亂七八糟說了這麽多話,陳七一句也不明白。但是他隐約覺得,陳璟想指什麽。
他想說二哥什麽壞話?陳七最後這麽判斷。
“這小子今天神神叨叨的......”陳七心道。不過,陳璟也是挺聰明的。他要是敢當着陳七說二哥壞話,陳七打碎他的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