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之舟一共有四個兒子,兩個閨女。
他的長子今年二十六,名楊謙,字敬也。
楊之舟兩年前在明州的時候,告訴過陳璟:“長子官不大,名堂不小......”
那時候,陳璟就知道,楊之舟的長子,是皇帝跟前的紅人。
“......父親回京,多次提及陳兄弟。”楊謙笑着對陳璟道,“直說陳兄弟醫術卓越,乃當今一絕。”
陳璟笑道:“過譽了。”
然後,他又和楊謙閑聊了幾句。
陳璟知道,楊謙現在任大理寺大卿,是個從五品的官。
因爲陳璟初到京城,和楊謙的生活沒什麽交集,又因爲兩人擅長的不同,話題并不多,簡單閑聊幾句,楊謙就要告辭了。
臨走的時候,他問陳璟:“央及喜歡打馬球嗎?”
閑聊的過程中,他已經和陳璟稱兄道弟。他直接叫陳璟的字,陳璟也稱呼他爲敬也兄。
楊謙看上去對陳璟挺有好感的,大概是他父親的緣故。
“央及馬球打得不錯,我多次聽八郎提及。”楊之舟插話道。
陳璟的馬球并不算太好,他隻是騎術出衆罷了。
因爲,陳璟道:“八哥也是贊譽我,我的馬球勉強。”
說勉強,就是會的意思。
楊謙就客氣對陳璟道:“改日咱們打球。”
“好。”陳璟答應着。
而後的每天晚膳,陳璟都是和楊氏父子一起。
話題漸漸多了,楊謙也越發了解陳璟。甚至和陳璟談起了詩詞。陳璟沒怎麽學過,隐約還記得幾篇不錯的宋詞。就拿來應付楊謙。
“央及深藏不露啊。”楊謙沒有看出來,被陳璟糊弄過去了。對陳璟的好感更深。
楊之舟則覺得,陳璟的學問和那些詩詞,不足以匹及。
于是,楊之舟偷偷問陳璟:“那些詞,都是王檀所作?”
陳璟大笑:“讓我裝裝學問人,何必揭穿我?”
他默認是王檀的。
反正楊之舟又不會去找王檀對證。
楊之舟也笑,雖然嘴上罵着陳璟不老實,也能理解:敬也不同于楊之舟,他看人還是囿于自己的見識。假如學問很好。能獲得敬也更好的好感。
陳璟是非常努力交朋友。
楊之舟也喜歡自己的兒子和陳璟要好。
陳璟身上有很多東西,都值得楊謙去學習。
“......我答應了您,幫您保住陸昭儀這胎,可能要在京裏留幾個月。我還年輕,總不能遊手好閑,所以想着做點事。”陳璟有天突然對楊之舟道。
楊之舟微笑,問他:“想做點什麽?”
陳璟的問題,讓楊之舟頗爲高興。
年輕人想做點事,這很好。
說實在的。楊之舟有點不喜陳璟之前的淡漠。那種淡漠,有點暮氣,有點......不思上進。
不是他醫術厲害的話,楊之舟真的以爲他就是個庸庸碌碌的小輩。
“在江南賣藥。賣得不錯。”陳璟笑道。
“也想在京裏賣藥?”楊之舟問他。
陳璟道:“這就有點難了。在兩浙路打下了多少名聲,直到去年才因爲機緣巧合,賣了點藥。既然到了京裏。我想有點野心......”
楊之舟不語看着他。
“......禦藥供奉,倒是個不錯的事。”陳璟道。
楊之舟微微頓了下。
禦藥供奉。非常賺錢,這件事大家都知曉。當初把禦藥供奉給了江南的宗德堂。多少人眼紅。
不少人活動,但是至今沒有把宗德堂擠下去。
這中間,有三個緣故:先皇當年生病,病了大半年,什麽藥都吃不好,是宗德堂治好了他;其次,皇帝和太後、太皇太後都非常信任宗德堂,隻吃他們的藥;其三,宗德堂賺了錢,沒有全部留下,他們在京裏斡旋,花了大部分的盈利。
京裏大小官員,多少都得過宗德堂的好處,包括楊之舟府上。
官員們自己家裏沒有藥堂,不會和宗德堂去計較這些。而宗德堂又舍得花錢。
就連内宮的太監們,宗德堂也沒少下血本。
要不然,他們怎麽二十年不得撼動?
這二十年裏,多少人眼紅那禦藥供奉啊?
“您别誤會,我并不是想現在就要禦藥供奉。我準備做長久之計,五年之内争取過來。”陳璟笑道,“這五年,想把自己的藥鋪和生意,都轉到京城來。這次上京,先打個前站,您意下如何?”
陳璟見楊之舟沉默,就知道事情難辦。
他原先是有點冒進。
但是,到了京裏才知道天下藏龍卧虎。若是爬得太快,也容易跌的很慘,需得一步步慢慢經營。
把基礎打得夯實些。
“這是好事。”楊之舟終于笑了,道,“老夫之前就同你言明過,你這小子,頗有些才幹,留在望縣可惜了。
能在京裏安置下來,如此甚好。”
“往後,還需要麻煩您老,處處提攜我。”陳璟道。
楊之舟哈哈大笑,對陳璟道:“想要我的提攜,你可得怎麽賄賂我?”
兩人插科打诨,說笑起來。
最終,陳璟的想法,得到了楊之舟的贊同。
若是從前,楊之舟也不敢說讓陳璟立馬到京裏來。但是,去年下半年,陳璟賺了一大筆巨款。
陳璟的财力,買下大半個京城綽綽有餘。
這麽有錢,什麽事情做不成?
所以,楊之舟鼓動陳璟,幹脆就先留在京裏。往後慢慢把家也搬過來。
他還拿自己的例子,來告訴陳璟:“我也不是江南人。如今生活在京裏的?誰真的一輩子守在故土?”
陳璟點點頭。
他又對楊之舟道:“既然打算在京裏先落足,我想置辦房舍。早日安家。”
有了自己的房子,就等于有了個家。
陳璟還帶着惜文前來。
“也好。”楊之舟道,“安定下來,沒有房舍也不成。這樣,你也别買了,我在城裏有幾套房舍,送你一處便是了。”
陳璟連忙拒絕:“這使不得......”
“沒什麽使不得的。”陳璟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楊之舟打斷了,“我們家的房子。不會租賃出去,又不會買賣,空放着生蟲子麽?
況且,你住着我的房子,四鄰皆是官員,多少與我有點交情,也不敢爲難你。初入京城,沒有個傍身之處,也是步步維艱。”
楊之舟想讓陳璟借用他的勢力。
陳璟住着楊之舟的房子。外人一看就知道陳璟和楊之舟交情匪淺。
這樣,無形中爲陳璟造勢。
房子可以買到,房子帶來的人際關系,卻是千金難求。
這也算是楊之舟還陳璟的人情。陳璟要給陸昭儀保胎。這中間關乎楊之舟一族的前途。
若非不接受,也顯得生疏。
“那我就受之有愧了。”陳璟笑道。
楊之舟辦事非常利落,第二天就派人去把那處院子打掃出來了。
宅子坐落在安豐坊。離皇城隻隔了三條街道,四鄰全是貴胄或者三品以上的官員。安豐坊的房子。有錢也買不到。
因爲地段最最繁華,所以占地面積不大。
是兩進宅子。内外院,帶個小巧的後花園。
内院一共二十來間大小房舍,足夠一家人居住的。
“小是小了些。”楊之舟笑着對陳璟道,“不過便意。”
早晨上朝,自然是非常方便。
“這條街上的房子,别說這麽寬敞的,就是再小,也不是我能買到的。多謝國老。”陳璟笑道。
他進京之後,聽到很多次别人稱呼楊之舟爲國老。
所以,他也這麽叫了。
楊之舟哈哈笑。“國老”這個稱呼,最近幾年經常聽到,但是從陳璟嘴裏說出來,還是頭一回,不免覺得新鮮。
“不必謝。既然上京了,混個名堂,也算給我臉上添輝。”楊之舟道。
陳璟道是。
楊之舟的房子,平素就有下人看守,屋子裏的家具甚至下人,都是整齊的。楊之舟搬到城郊之後,并沒有把家具帶走。
陳璟和惜文買點零碎東西,就可以搬進去了。
整個過程,持續了三天。
陳璟仍和惜文住在楊家。
楊夫人不免有點好奇陳璟的事,悄悄問楊之舟:“那孩子,他身邊跟着的,是個妾。那女孩子,氣度高貴雍容,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卻淪落做妾,必然是風月場上的頭牌。”
楊夫人識人,眼光毒辣。
楊之舟從來沒有提及惜文的身份,楊夫人卻早已了然。
“是啊,是望縣的名伎。央及書畫都不精通,她能看得上央及,此女子頗有見識。”楊之舟倒很喜歡惜文。
他覺得惜文不用世俗的眼光去看陳璟,是個很有慧眼的女孩子。
“紅袖添香,也是佳話。”楊夫人笑道。楊夫人從小讀書,喜好吟風弄月,不像平常的貴婦那樣對伎人有偏見。
她覺得伎人才華橫溢,風|流雅緻,是内宅女子學不來的。
況且,真正的名伎,養得比大家閨秀還要尊貴,根本不會流于輕佻。就像惜文,她在楊家住了這些日子,其他下人都看不出她是個伎人。
惜文的舉止做派,不知道的,還以爲她是出身貴族的姑娘。
“......怎麽還不成家啊?”楊夫人終于問到了正題,“定親了嗎?”
“倒沒有聽說。”楊之舟笑道。他心裏感歎,女人真喜歡做媒,不管什麽年紀,什麽地位的。
聽楊夫人這意思,是想管管陳璟的親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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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章最後一段出現了錯誤,把“皇帝”打成了太子。我原本是想說,從前太子的伴讀,現在皇後的寵臣,然後不小心就打錯了,謝謝大家提醒我~~(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