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中午爲了作勢,隻是簡單了吃了幾口,但以他的食量,那點食物怎能果腹?如今更是餓得狠了,便吩咐廚房做了些吃的,見四下無人,便也不再做作,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
趙義在櫃台算賬,他自然不知曹楊和趙騰的計劃,隻是覺得趙騰太過心善,救了這個小子不說,還讓他住在上房,而這個小子不知用了什麽手段,竟然又從趙騰處騙得了上千兩白銀,這對于生意冷清的福運樓來說更是雪上加霜,他看着賬面上一筆筆巨額的支出,肉疼非常。
此時他看着曹楊竟然當着自己的面,肆無忌憚的吃着白食,一股無名火騰地竄了上來,對他冷嘲熱諷的道:“看來曹公子身體恢複的頗爲不錯啊!竟然有如此好的食量,要不要在下命廚房再添些白飯過來?”他故意加重了白飯這兩個字的發音。
曹楊知趙義對自己成見頗深,怎能聽不出他話中的譏諷之意?正待反駁幾句,但是口中滿是食物,暫且說不出話來。
趙義見曹楊低頭不語,隻是大口的嚼着飯菜,還道是他心中有愧,心中甚是得意,繼續譏諷道:“不知曹公子可知老鼠爲何會遭天下人的憎惡?”
曹楊本以爲趙義會繼續挖苦自己,誰知竟忽然問出這麽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他從小到大的居住環境向來極佳,是以從未親見過野生的老鼠,唯一見到的也隻是寵物店裏出售的倉鼠,一個個毛茸茸的甚是可愛,他一直以爲老鼠也是這個萌萌的樣子,以至于他一直不知爲何“老鼠過街人人喊打”,如今趙義一問,也正是自己心中所問,是以一愣。
趙義見曹楊竟然還不明白自話中之意,心道:“此人想必是個渾人,竟然連這粗淺的意思都聽不明白,隻怕混至今日全靠的一副好皮囊!”
他冷笑了幾聲,自己解釋道:“自然是因爲别人辛辛苦苦攢下的糧食,卻别這些賊鼠盜走,吃了白食,搞不好有些老鼠患有疫病,反而恩将仇報的禍害了主人!”
曹楊這才明白,原來趙義是在将自己比作吃白食的老鼠,他咽下口中的飯菜,慢慢走到了趙義的身邊,趁其不備,順手将賬本拿了起來,胡亂的翻看了幾頁,然後随手一扔,反唇相譏道:“你叫趙義是吧?聽掌櫃的說你是這裏的賬房先生,但是我看你的賬目記得淩亂不堪,就這樣的水平也配做賬房麽?我看你口中的大老鼠是在說自己罷?”
曹楊自然看不懂賬冊所載的文字,他此番不過是做做樣子,之所以他敢這麽說,完全是因爲他有底氣:古代的會計學發展頗爲原始,基本隻是記些流水賬,所謂流水賬就是把當日每一筆收入和支出都明明白白的記錄下來,僅是作爲經營的數據簡單的存儲而已,這種工作從現代随便挑一個會算術的基本都能完成。
但是古代的體制重視文科,忽視理科,所以根本就沒有數學課這一說,能算術,會用算盤的,再識些字就可以做賬房了,由于大部分的窮人都鮮有機會上學,所以能成爲賬房的人,也可以算是精英人才了。
趙義跟着趙家,從十二歲開始學徒,十八歲便能獨立記賬算賬了,這在同齡人中可以算是天賦異禀,出類拔萃,就連東家都談及他時都頗爲贊賞。
雖說談妥買賣,圍攏人情這些事,趙義确實有所欠缺,但是說到記賬,他自然是當仁不讓,在鄄城縣也是小有名氣,如今竟被一個白面後生搶白,不由得怒極而笑道:
“嘿嘿,哈哈,在下做了十數載的賬房,還是頭一次聽人說我的記賬方法淩亂,難道你懂記賬麽?再者說了,即便你偷學了一點記賬的皮毛,難道隻憑随意翻看了幾頁賬目,就知道我的水平不行了?哼哼,你莫不是在說大話罷!”
福運樓的夥計們因爲生意冷清,無所事事,如今聽到前廳曹楊和趙義争吵,便紛紛圍了過來,躲在門邊暗處看熱鬧。
曹楊本就是想氣氣趙義,如今見他漲紅着臉,隻覺好笑,不由得竟笑出聲來。
趙義惱怒殊甚,咬牙切齒的道:“你...你笑什麽?難道我說的不對麽?”
曹楊笑道:“沒什麽,我隻是覺得你什麽都不懂,竟然還大言不慚的說自己做了十數載的賬房,倘若我做了十幾年的賬房做到這種水平,還不如死了算了!哈哈!”
趙義怒道:“無恥小兒,今日當着大夥的面,我們便說道說道,你既然說我記賬淩亂,那麽最好你能說出些道道來,如果你說得對,我這個賬房的位置讓給你來做,我跟你做學徒;不過倘若你說不出來,或者隻是胡謅一氣,哼哼,我們趙家豈是容你這個外人随意欺淩的?”
他轉頭喊道:“來人!”兩個膀大腰圓的護院急急的趕了過來,在兩旁站定。趙義才道:“到時,就别怪我對你不客氣了!”
曹楊未曾想趙義竟然動了肝火,隻怕此事實難善罷,他四處一掃,卻見不少趙家的夥計也在不遠處偷偷的望着這裏,不由得嘿嘿一笑,道:“此事好辦,屆時也無需你做我的學徒,我怕我教不會你這麽笨的徒弟!哈哈!”言下之意似乎自己已經勝利了一般。
暗處的幾個年輕的夥計平日沒少受趙義的擠對,私下頗有怨言,但礙于身份低微不敢言語,如今見曹楊年紀輕輕,竟然當衆給管事一頓搶白,此時又說得有趣,不由得噗呲一聲笑了出來,但随即感覺不妥,連忙用手把自己的嘴捂住,見沒被趙義發現,這才松了一口氣。
曹楊雙手抱拳,得意的想四周拜了拜,然後挑釁的問趙義:“你知道什麽叫待攤費用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