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韋聽到救命符三個字,心中一動,不由得目光向那邊望去。
隻見那管家笑了笑道:“既然此符是救命之物,我若買去豈不是間接奪了他人的性命?這樣的事有損陰德,那看來我還是另謀他策罷!”
手握黃紙的人趕忙攔阻道:“官人是明理之人,并非是我不想救兄長的性命,隻不過這也是他的授意,他自知命不久矣,但爲治病,早已散盡家财,如今上下老幼十餘口連吃飯都沒了着落,逼不得已才出來賣符!官人若買得此符,自然是救了我家十幾口的性命,必是功德無量啊!”
那管家本覺此事另有蹊跷,但見此人言詞懇切,心中便猶豫了幾分。
此時忽然從小巷中急急忙忙跑出一個人來,看衣着便知其家境頗爲殷實,他跑到幾人面前,急喘籲籲的道:“此符萬萬不可賣于旁人,我已湊齊銀兩,幾位現在便随我去取銀子罷!”
管家怕被别人搶了先,想也不想的道:“實在抱歉,這位兄台,此符剛剛已經賣于在下了,還望兄台去别處看看,也許仍有機會!”說着他拉着幾人回到馬車旁,點齊了銀兩,交于賣符的三人,手中握着黃紙,欣喜無限。
張韋心下奇怪,爲何那人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管家猶豫的時候冒出來,當真是太過巧合了。
趙七張韋呆呆的望着賣符的幾人,以爲他有些心動,趕忙低聲道:“東家莫被這幾人騙了,他們每隔十數日便來此一趟,專門蒙騙着急求醫的大戶人家,若神符如此簡單就能弄到,小人早就做起神符的營生了,又怎能輪到他們幾個?”
張韋點了點頭,問道:“話雖如此,但他們拿的是假符,是否靈驗豈不一試便知,就算立時不被人拆穿,早晚會被識破,到時告到官府,他們不但得退還銀子,隻怕還有牢獄之災,這不自讨苦吃麽?”
趙七無奈的道:“東家有所不知,縣令膽小,極怕疫病,所以才禁止外人進入,而需要買符水的人,哪家沒有個病人?倘若他們告官不就是自投羅網麽?官府肯定不分緣由,先把他們抓了!這夥人也正是看中了此處,才如此恣意妄爲!”
張韋皺了皺眉:“難道就沒有人能管管?不行,我得去告誡那個管家,不要着了這些賊人的道!”
趙七一把将張韋拉住,着急道:“使不得啊,東家,那幾人中爲首的樊五是縣尉的妹夫,保不齊縣尉也在此事中分一杯羹,倘若貿然出手,不僅那管家未必承您的人情,隻怕東家還會惹上**煩啊!更何況即便今日東家攔下了這戶人家,明日又會有其他人家被騙,東家怎能盡數攔得下?當今之際還是趕快去濟陽拜見仙姑,方是上策!”
張韋見客棧已有不少人陸陸續續的開始出城,他挂念沁兒,也管不了這許多,隻得歎了一聲,策馬揚鞭,絕騎而去。
一路還算順暢,順着驿道隻一個時辰便到了濟陽城外,到處都是前來求醫的人,人山人海,就像有千軍萬馬攻城一般,将濟陽圍得水洩不通。若按這般人數來看,趙七所說等上個把月,隻不過是在安慰張韋罷了。
不知是因爲瘟疫蔓延,亦或是病患聚集,隐約有一股股黑氣從濟陽城内向上蒸騰而起,不斷彙聚成籠罩濟陽城的一大片烏雲,四周卻是風和日麗陽光明媚,場景頗爲怪異。
張韋驅馬走進濟陽城,卻見守衛一個個無精打采,臉色蠟黃的委在一邊,不遠處兩個難民因爲半塊幹糧正在大打出手,而他們竟似沒看到一樣,偶爾打幾個哈欠。
張韋從懷中掏出張邈寫的親筆書信,雙手将書信遞于守城的小校,抱拳道:“在下乃郡守的遠房親戚張韋,此乃郡守親筆書信,煩請交給縣令大人!”他對于侄女婿這個稱呼一時很難接受,是以用遠房親戚代稱。
那小校伸出右手将書信抽了過來,竟直接打開看了看,然後懶洋洋的道:“知道了,你就在這等着吧,我命人去禀報縣令大人!”
“有勞了!”張韋在城門站了大半個時辰,隻見到難民源源不斷的進城,卻鮮有人出城,偶有幾輛牛車上面覆蓋着草席,滿載着不知什麽東西,雖然用麻線捆得密不透風,但依舊散發出一種難聞的惡臭。
整個縣城早已人滿爲患,就連官道都被難民占了去,隻勉強留下一條供馬車通行的窄路。**聲,祈禱聲,孩子的啼哭聲,充斥了原本應該熱鬧繁華的集市,仿佛這座縣城早被剝奪了生的希望。
張韋同行的幾個夥計從未見過這樣的場景,不禁吓得臉色煞白,不自覺的像張韋身邊靠了靠,生怕碰到來往的路人,染上什麽莫名其妙的怪病。
其中一人小聲嘀咕道:“我還以爲仙姑在的地方會是一派祥和,人人喜笑顔開呢!豈知竟是這樣一番光景,生活在這裏,隻怕沒病也得被吓死!”
另一人悄悄的比了一個手勢,示意悄聲,然後輕聲道:“誰說不是呢?隻盼着咱們和東家趕緊辦完正事,可快些離開這裏!”
張韋隻覺不聞,依舊站在原地,又等了大概一頓飯的功夫,一名小吏滿臉堆笑的走了過來,作揖道:“閣下可是張韋張公子?”
“正是在下,不知有何賜教?”
“賜教不敢,縣令大人身體不适,無法遠行,故特命小人前來迎接,失禮之處萬望見諒!”
小吏沒有騎馬,張韋等人也隻得将馬栓在一旁,雖他徒步前往。豈知這小吏初時還走大路,沒多久,七拐八拐竟走進了一處小巷,他左右看了看,然後才打開了一處大宅的後門,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道:“公子請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