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叨擾沁兒休息,趕忙移步至庭院,隻見四處殘垣斷壁,好好的一戶大宅竟被拆得七零八落,看着滿地血部的屍體,回憶起昨夜的大戰,心中兀自驚歎。
呂布從院外走來,剛剛晨練結束,身穿一襲輕便的短衫,遮不住滿身夯實的肌肉,尤其一雙大手,青筋虬結,看到張韋早已穿戴整齊,便問道:
“張韋兄弟,即日便要啓程了麽?”
張韋點了點頭:“此處荒無人煙,且愛妻身受重傷,須得尋個繁華之所,好請大夫醫治,卻不知最近的陳留城怎麽走?”
“張韋兄弟要去陳留城?那可巧了,陳留太守張邈是我的故交,我正欲投奔于他,不如我們結伴而行,屆時我必會幫你引薦!”
張韋本想客氣幾句,但是他人生地疏,附近連個問路的人影都沒有,便點了點頭。
呂布見張韋應允,甚是高興,又道:“張韋兄弟盡可放寬心,張邈爲人仗義,被世人美譽爲八廚之一,何況其與袁紹不和,如今你我共同打敗了樊無悔,他必傾心結交于你。”
廚的意思是能傾财救人,八廚其實指的就是漢末八個慷慨仗義的名士,雖然張韋不知其具體含義,但見呂布如此推崇,心知不是壞事,便拱了拱了手道:“如此,有勞奉先兄了!”
一路上,張韋和呂布策馬走在馬車之前,不時談論些各地見聞和武功招式,張韋見呂布手中未帶兵刃,胯下也非良駒,心中疑惑,本想開口詢問方天畫戟,赤兔馬,甚至貂蟬的事,但見呂布侃侃而談,心知不妥,便忍住不問了。
呂布酷愛武學,一談及此便滔滔不絕,雙眼閃爍着興奮的神采:
“張韋兄弟,恕愚兄多言,你雖武功不俗,鬥氣也極爲充盈,但你似乎不太會掌握其中的訣竅!”
張韋既非武學奇才,平時又很少用心領悟其中真谛,他至今沿用的招式依舊是張盛所授,而步法和心法則是他用了一天的時間從玉劍鋒處所學,甚至連殺技,還是從仇敵蒯紹處照貓畫虎學來的。
如今呂布的一番話,自然是讓張韋豁然開朗,受益匪淺。
他趕忙道:“奉先兄所言極是,我雖然經曆過一些戰鬥,習得了鬥氣,但卻從未研究過鬥氣到底如何運用,隻不過心意所緻,氣之所至而已!”
其實張韋是在夢境之中習得的鬥氣,其時他尚不知如何脫離夢境,硬是在夢中拼完了一生,才領悟至此,說是一些戰鬥,實是謙遜非常了。
呂布拍手贊道:“心意所至,氣之所至,這句話說得極好,可見賢弟已能很熟練的控制鬥氣了,隻不過卻不細緻!鬥氣乃我等武者力量之根本,因人的實力強弱而多寡不一,是故在戰鬥中,倘使兩人勢均力敵,那麽鬥氣的多寡,則決鬥了勝負之數!”
說道武學,在呂布的面前,張韋最多算是一個小學生,他隻覺呂布說的每一句話都在解開他從未想通的疑團,自是茅塞頓開,對呂布佩服得五體投地,激動得頻頻點頭。
呂布見張韋有所感悟,繼續道:“所謂細緻即指能随心所欲的爆發和收斂鬥氣,甚至可以将鬥氣隻集中于身體的某個部分,如此一來不僅大大減少了鬥氣的消耗,而且事倍功半,往往能起到出奇制勝的效果。”
“這就好比是騎馬戰鬥,在行軍時要盡量減少馬匹的體力消耗,而在看到敵軍時,則要讓馬慢跑熱身,待發起攻擊時,戰馬才能瞬間爆發出沖刺的力量!”
張韋不擅騎馬,更從未騎馬戰鬥過,所以呂布之前說的話,他尚能勉強理解,而當呂布舉出戰馬例子說明的時候,反而讓張韋頭腦發懵。
呂布正聊得興起,完全沒注意到張韋表情的變化,他又滔滔不絕的講述如何收斂鬥氣,如何将鬥氣在戰鬥時瞬間凝于一點,張韋有些部分聽得明白,大部分卻屬于對牛彈琴的狀态,當然張韋才是那頭牛。
好在他知道呂布所講關于控制鬥氣的法門,必定極爲有用,是以有些部分,他雖不理解,卻也死記硬背了下來,不過在背誦時自然又錯過了其他精彩的部分,所謂魚和熊掌不可兼得大概便是他現在的處境。
馬車從蜿蜒的小路穿過樹林,來到了一條大路上,兩人邊騎邊聊,不覺竟已是正午。
衆人就地休息,吃些幹糧。
沁兒兀自未醒,但呼吸平穩,韻兒采了些果子搗碎成汁,喂沁兒喝下,這才開始吃飯。
不多時,路邊三三兩兩的出現了一些百姓,有的坐着牛車,有人徒步而行,滿臉消瘦。幾個七八歲的孩童,見張韋這邊有幹糧,都圍了過來,但見呂布威猛高大,又有些膽怯,隻是遠遠的看着,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
韻兒不忍,便将自己的幹糧掰成了小塊分給了他們,那些孩童大概餓得狠了,一口将幹糧吞了下去,又将髒兮兮的小手伸向了韻兒。後者無奈,連忙從行囊中又取出了些幹糧分了,不料這群孩童将幹糧揣入懷中,依舊賴着不走。
呂布見狀起身惱道:“哪來的頑童,端的無禮,竟然如此貪得無厭!”
他本生得人高馬大,加之聲音洪亮,吓得幾個孩童撒腿便跑,一個膽小的孩子雙腿一軟跌坐在地上,心中害怕竟嚎啕大哭起來。
韻兒心軟,趕忙将小孩扶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柔聲道:“乖,不哭了,這裏還有些幹糧,你拿去吃吧,那位叔叔不是壞人,你不必害怕!”
那小孩見到幹糧剛剛破涕爲笑,但瞥到呂布正瞪着一雙虎目看向這裏,吓得哇的一聲又哭了出來,這次卻無論怎樣都勸不住了。
兩個農民打扮的人趕忙奔了過來,女人一把将孩子抱在懷裏,男人則拜倒在地不停的磕頭,口中求饒道:“大人恕罪,小孩不懂規矩,沖撞了大人,小的在此賠罪了!”
原來他們見張韋手持長劍,韻兒又溫婉美麗,還道是達官貴人的家眷,自是惶恐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