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巾軍爲了誇大自己的實力,刻意将青壯士兵全排在外圍,老弱婦孺則穿插着在隊伍的中間行走,由于人人頭裹黃巾,乍一看漫山遍野的土黃色,即便是資深的斥候看到這種場面,隻怕早就吓得懵了,又有誰敢上前仔細查驗了。
正是因爲黃巾軍體質的良莠不齊,所以整個部隊雖然奉鄧義之命繞路奔襲東郡,已走了大半月的時間,但卻慢吞吞的剛至定陶。
爲了防止事情有變,黃巾軍又派軍中的猛将陳天霸率領兩萬騎兵,作爲先頭部隊,一路上勢如破竹,已經攻克了菏澤,正向東郡一步步逼來。
這兩萬騎兵都是青州黃巾軍中身經百戰的老兵,不僅年富力強,經驗豐富,而且連盔甲兵器全也不同于普通的山賊農夫,清一色全是收羅漢軍的裝備,若不是他們頭裹黃巾,隻怕會讓人誤以爲是哪路諸侯的精銳過境。
然而這支精銳卻莫名的在攻克離狐之後,便全軍就地休息,不再前進了,這并不是因爲他們探知夏侯惇帶了數百的士兵守在對岸,而是因爲一夜之間,整個隊伍能指揮行軍打仗的将領全都不見了,如今群賊無首,擅自出兵可是殺頭之罪,所以兩萬騎兵隻得停在原地,等待與大部隊彙合。
幸而離狐縣城中有不少存糧,足夠這群賊寇胡吃海喝,這回沒了主将的約束,下面各隊的渠長,起初還算安分,沒幾日便開始率兵四處搶劫婦女财物,惹得天怒人怨,但是面對這兩萬的精銳,即便當地的豪族心中再如何憤懑,卻也無人敢公然與之對抗,生怕捅了馬蜂窩,遭賊人的報複,所以隻要黃巾賊不來騷擾,他們便也不派出私兵制止,一個個自掃門前雪。
黃巾軍分頭劫掠的全是數十人的小股部隊,雖然他們清楚豪族的油水最多,但是更清楚任何一個豪族都不好惹,即便其中雖弱的,手下少說也得有百餘私兵,若是碰到世家,擁有數千兵士都不止,所以黃巾軍的渠長也不敢貿然去得罪,兩邊就這樣反而相安無事。
但如此一來便苦了縣城中的百姓和店鋪,隻幾日的時間,已經被洗劫了大半,數千百姓流離失所。
河對岸的夏侯惇隻能暗自着急,卻也無能爲力,如果自己率兵貿然進擊,最多也不過殺敵百餘,這對于數萬的賊兵而言,隻不過是九牛之一毛而已,倘若再因此導緻雙軍交戰,恐怕又會壞了事先拟定的計策,那可得不償失了。
他所能做的,唯有每日天未亮,便帶着數十親衛沿河岸巡視,遇到過河的難民便伸出援手,吓退追擊的賊寇。
過河的難民自然對夏侯惇感恩戴德,但更多的是茫然的趕路,離開了家鄉又能去哪裏?前面便是東郡,難道東郡就徹底安全了麽?即便安全,自己辛苦經營的一切隻怕又得重頭開始了。
甚至有很多不幸的家庭失去了親人,他們雖然驚慌失措的逃過了河,卻并沒有如何慶幸自己還活着,往往隔着河水,望着家的方向,默默流淚,更有甚者嚎啕大哭,惹人歎息。
這一切夏侯惇都看在眼裏,但是眼下他所能做的也隻有這些了,有時他甚至有些嫉妒,嫉妒張韋等人,不用憋在這裏成天看着一幕幕悲劇在眼前上演,如今隻期望他們的計策盡早奏效,随後他便可以回到濮陽大醉一場,希望宿醉能讓自己暫時的忘記這些不快。
陳天霸捂着頭從床上坐了起來,迷迷糊糊的喊道:“來人,給本将打些熱水來!”
四周一片安靜,竟沒有人回複,他打了個哈欠,再次喊道:“來人,人那?都聾了麽?”
陳天霸大怒,剛要發作,卻猛然發現這個房間有些不對勁,他明明記得自己攻克離狐之後,同衆将軍一同在縣尉府上豪飲,雖然自己喝得多了些,但至少還記得自己睡的房間是一間閨房,整個房間中都彌漫着沁人心脾的香氣,當然還少不了床上縣尉的一個美妾。
但如今眼前所見之處簡直粗陋不堪,整個房間中散發着一股奇怪的氣味,床單髒兮兮的,随便一抖都能掀起一層土來,更離譜的是窗紙幾乎都破沒了,隻剩下光秃秃的窗框,偶爾還纏着一些蜘蛛的絲線。
難道自己還沒睡醒?陳天霸用力揉了揉眼睛,定睛再看,四周依舊是那破敗的樣子,根本不似縣尉府上的富麗堂皇。
他緩步走到門口,兩扇木門斜斜的合在一處,露出一條大縫隙,用手輕輕一推,便砰的一聲,重重的落到了地上。
天灰蒙蒙的,綿綿的細雨緩緩的飄落着,将整個空氣都沁得濕乎乎的,混着發黴的氣味,讓人難以忍受。
陳天霸所在之處确實是一棟豪宅,隻不過應該是數十年前的豪宅,如今整個花園中雜草叢生,荊棘遍布,長廊上的瓦片殘缺不全,這裏處處都透露着詭異,微風一吹,讓人感覺冷飕飕的,脊背發涼。
吱呀一聲,從旁邊的房間傳來,将陳天霸吓了一跳,他抽出腰間的佩劍,小心翼翼的走了過去,卻見門口站着昨日同飲的一名渠帥,他臉色微紅,想必是尚未酒醒,不過當他看到眼前這不可思議的一幕時,霎時便清醒了,不過好在他的面前站着陳天霸,在這詭異的環境中,能碰到故人,終歸是一件好事。
不一會,周圍的客房裏,紛紛有人出來,有的房間裏竟走出來七八個人,看他們甲胄上的灰塵便知道,昨夜是躺在地上睡的,陳天霸清點了下人數,整整四十人,全是渠帥級别的将領,其中有不少人竟然是本應在定陶的渠帥,如今竟然一夜之間在這麽個地方聚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