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得近了才看清楚,一幢嶄新的二層小樓立在了之前被我和白滿燒成廢墟的舊屋原址之上,屋頂還沒有架設橫梁。那沖天的火光正是村裏的人燃起的,一根粗壯的圓木和一根根椽子被架在火堆邊烘烤,山村的建房方式還是屬于老舊的套路,等那些架設屋頂的材料烤幹之後才會用來封頂。
我見村長和一些熟人都在火堆邊喝着酒,不由地一聲歡呼,飛馳而下,那麽久沒見人了,突然覺得好親切。
村長卻被我吓了一跳,好半天才認出是我,激動地将我拖到火堆邊不住打量。
“李兄弟一去三個多月,我們一直擔心,尤其是阮家三個娃子,天天問我有沒有你的消息。現在你終于回來了,總算是吉人天相!你後面的十多人是誰,怎麽一個個都光着身子?”
我笑着說:“他們是我的朋友,衣服都被偷了。還望村長你趕緊去給張羅十幾套衣服來穿一下,我這件也破得不像樣了。”
村長楞了一下,我的理由很牽強,但他終究是信賴我的,大緻看了一下十二帝屍的身材之後就答應了,同時也招呼他們一起坐到火堆邊喝酒。
我問村長:“你們怎麽那麽晚還不回去?”
村長一指那些木柴:“明天是黃道吉日,打算把這新房的橫梁架上,這不全村的男人都來開個夜班,順帶樂呵下。這房子不錯吧?前後花了兩萬多呢!不過不打緊,那些從黃鼠狼窩裏掏出來的珠寶我才賣了一點,就得了四十多萬,這幾個月裏修了路、通了電,村裏還買了輛大拖拉機專門送孩子去山下讀書,這可都得感謝你啊!”
才三個月,村裏就做了那麽多的事情,有錢真的是好辦事!我看着村長的笑臉,心裏也感到欣慰,接過了一碗米酒就幹了一碗,暈乎乎的感覺立刻湧上了腦袋,有十二帝屍和白滿守着,我才不擔心會出什麽岔子。
等我醒了,已經是日上三竿了。
身上的衣物不知道什麽時候換過了,雖然是過時的樣式,而且還小了一号,不過總比穿得破破爛爛要強。起身來到院子裏,打了盆水,洗過臉之後就用誅仙劍挂起胡子來。你還别說,這誅仙劍吹毛斷發,一點不比剃須刀差,三兩下就恢複了我英俊的樣貌。
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脫掉衣服赤條條地站到了井邊,一桶桶地将涼爽的井水澆在了自己的身上,從頭到腳洗了好幾遍才算滿意。
白滿也來湊熱鬧,老老實實地像土狗一樣被我洗了個幹淨,越發威武神氣起來。
突然一陣炮響傳來,正是從山坳那邊響起,想必是吉時已到,大家開始上梁了。我也想去湊個熱鬧,将衣服套上後就飛奔出去,白滿緊随其後,風一般掠出了村子。
一出村口就看見全村的老少都聚集在屋邊,鞭炮點過該是擡橫梁了。兩個健壯的男人一人一頭将十幾米的橫梁一下就擡到了肩膀上,聽着村長的指揮沿着搭好的架子往上走。
我定睛一看,這兩人不時青帝和白帝嗎?此時穿上了村人的衣服,也沒了王霸之氣,頂多就是個健壯的鄉下人。隻見他倆走幾步停一停,村長在前頭不斷地唱着山歌,大概是有特定的儀式。大家都饒有興趣地看着這場景,好半天才架好了橫梁。
“叔叔,叔叔!”
急促的喊聲裏帶着歡喜,我轉頭一看,果然是阮家的三個娃子。三個月不見又長高了一截,而且都換上了幹淨的新衣服,腳上也穿着結實的新鞋,臉蛋紅撲撲地看着我笑。
我憐愛地将把她們三個都扛在手臂上,三個小家夥都上學了,一直住在村長的家裏,昨晚睡得早才沒瞧見我。
新屋上梁是大事,照例要開席請客,村長做主,大家殺豬宰羊又開了一頓好飯,十二帝屍也加入到筵席之中,大口喝酒、大塊吃肉,一個個都和普通人沒兩樣,村長更是親自給他們剪了頭發,我也被打理了一下,現在這裝扮完全就是一個山寨中人,誰也不會懷疑到我們都不是普通人。
我被村長灌了一晚酒之後就再也不記得接下去的事情了,這酒量怎麽就不見漲呢?真是太丢人了!
醒來的時候依舊是在村長家的土炕上,不過夜已深沉,窗外下弦月斜斜地挂在天際,發出昏黃的光線。山裏的夜空還是能看見繁星點點,我順着星空找去,屬于我的那顆星依舊蒙着一層妖異的紫色,但卻不再昏暗無光。
難道我還有墜入魔道的可能?心中暗笑一聲,也許所謂的魔道邪異隻是與那些人意見不符吧?當年哥白尼也被當做異端燒死掉,現在看來反倒是因爲掌握了真理,不去管它,翻身再睡!
“啊!”
一翻身差點被吓死,屋裏還有個人在,一聲素淨的白色衣裙,長長的頭發垂在腦後,背對着我看不清容貌。一股寒意湧上心頭,麻痹,村長家居然鬧鬼,還是個女鬼,這不是害了我嗎?
轉念又鎮定下來,區區一個女鬼能耐我何?小爺我現在可不是當初的我了,别說一個女鬼,就是一百個女鬼我也不怕,隻要我的誅仙劍那麽一揮,咦,我的誅仙劍呢?
糟了,招文袋和誅仙劍都不知去向,在仔細一瞧,那女鬼雖然背對着我,但還是能夠看到她面前的桌子上靜靜地躺着誅仙劍。而且她還是不是拿起來比劃一下,爲什麽女鬼能拿動我的誅仙?難道誅仙劍也變節了?這女鬼不簡單啊!
心中不由緊張起來,要知道誅仙劍是連十二帝屍都無法碰觸的存在,這女鬼卻能輕易地拿着,一定是超級厲害的高手。而且雖然我之前喝醉了,但妖邪的陰氣還是蠻不過我的,但卻一點都感覺不到她的陰氣,反而是一種很熟悉,很親切的感覺,這女鬼來頭太大了吧?
左手一勾,龍龜番天印悄無聲息地落進了我的掌心,還是它忠心,誅仙劍居然那麽輕易變節,真是讓我挫敗感猛增,好在隻要番天印落下,這女鬼不死也要脫成皮。
不再猶豫,正要将翻天印打出。那女鬼突然扭過了頭來,黑發如絲般滑動,我手腳頓時失去了力氣,翻天印也“吧嗒”一聲掉落在地,我再沒有反抗的力氣了。
因爲,因爲這女鬼不是别人,正是溫婉!
綢緞似的黑發垂到腰間慵懶的随着動作微微擺動,素淨的衣衫襯得那頭秀發更顯烏黑亮麗。細緻的面龐國色天香,狹長的雙眉如窗外的彎月,含情脈脈的眼睛裏全是歡喜的神色,高挺的鼻梁下微抿的唇看起來柔軟無比,優雅迷人的脖頸下吹彈可破的肌膚若隐若現,手中握着的靛青色長劍也顯然她英氣勃勃,真是太讓人着迷了!
“小葉,你醒了?”她欣喜地站起身,坐到了我身邊。
撲鼻的體香傳來,我頓時有些手足無措:“你,你怎麽來了?”
溫婉含笑地看着我:“三個月前你在這裏大顯神威,村中的白蓮教教徒就彙報給了我,當時我就想是不是你。昨晚你再次出現,那教徒立刻通知我,我坐着青狼連夜趕來,到這裏時你已經醉了,所以就沒有叫醒你!”
我心中一熱:“那你就一直在那坐着等我嗎?”
眼前的玉人将誅仙劍放在我身旁,又轉身從桌上拿起一截皮革,也不知道是什麽動物的毛皮,在燈光下油光閃亮。
“我看你命寶似的握着這柄劍,怕它沒有劍鞘會劃傷你,所以管村長要了幾張上好的獐子皮,給你縫個劍袋。這不才縫到一半你就醒了!”
我看着她如玉的模樣,心頭一陣狂跳,這夜深人靜之時,如此一位美人兒在燈下爲我縫制劍袋,這場景是多麽的溫馨。一瞬間我覺得如果能在這小屋中與她終老,也是一樁痛快之事。
溫婉見我癡癡呆呆的模樣,淺笑了一下又坐回了桌前,一針一線地忙活起來。我滿心甜蜜地伸了一個懶腰,也許我的命星上妖異的紅色就是因爲她吧?如果真是這樣,我也心甘情願。
戀戀不舍地又轉過身,看着她忙活的背影,那比例真是太完美了!腦海裏一片空白,天地間仿佛隻剩下我們兩個人,我隻想如此陶醉下去。
許久之後,溫婉俯下身,用牙齒咬斷了線頭,歡喜的将那長長的劍袋捧到了我面前,拿起誅仙劍往袋子裏一裝,大小正合适,劍身劍柄都裝了進去,從外面看絲毫看不出是一柄絕世寶劍。
我起身接過劍袋,針腳細密齊整,好綴了一條帶子讓我可以将劍負在背上,真是太貼心了。
“謝謝!”我輕輕将誅仙劍放下,扶住了溫婉的肩膀。
她微微一顫,随即掙脫我的雙手,低着頭說:“你喜歡就好!那我走了,你好好保重。”
我一把抓住她的玉手,低語道:“好不容易相見,我們去山上看看月亮好不好?我有千言萬語要和你說,别急着走好嗎?”
溫婉楞了一下,随即羞紅了臉,輕輕地點了點頭。
我一聲歡呼,牽着她的手就出了院子往後山走去,此時月光如水,微風帶着滿山的花香吹來,我們都陶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