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發現這東西的後背到尾巴尖都已經變成了雪白的顔色,跟雪花一樣。從小就聽老家的人說,黃鼠狼這東西,年代久了就會從青灰色變成黃色,等有了靈性就會從尾巴尖開始變白,等全身都化成白色,也就得道了。
而眼前的這一隻,已經白了一多半,就差個腦袋了,估計一來是年深日久,另一來有可能就是因爲吸食了孩子的精血。總是多行不義必自斃,今天落在我手裏,也就是活到頭了。
我冷笑着将它的腦袋摁在了切菜的案闆上,掄起菜刀就跺了下去。
那妖怪自然是裝不下去了,脖子一縮,堪堪避過操刀,一下子就慫了。
“大兄弟,饒了我行嗎?你讓我幹什麽都行,求求你放過我。”它一個勁兒地舉着前爪作揖。
我下定了決心要除去它,怎麽會讓它?剛才隻是心疼它這一身好皮毛,怕有所損毀才沒有下死手,現在它不裝死,我倒要認真考慮怎麽處理它了。
那黃鼠狼見我遲疑不定,以爲說動了我,接着開口:“大兄弟,我在山窩子那邊的洞裏,有好些寶貝。都是我這兩百年來從各個墳頭裏扒拉出來的,你是不知道,這地方是古蜀國的舊地,埋在不少王公貴族,光玉墜子、金磚塊我都有好一堆。大哥,隻要你放了我,我這就帶你去取。”
“喲呵!”我一聲笑,裝作來了興趣:“原來你還有些家底。不過我憑什麽相信你?我跟着你去,人生地不熟的,你找個機會把我禍害了,回頭再來咬孩子,我有那麽傻嗎?”
黃鼠狼趕緊作揖:“怎麽會?大兄弟本事高強,我是鬥不過你。這樣吧,我先發個毒誓,然後把我窩子的具體位置告訴你,若給你的位置不對,我不得好死。”
我一聽樂了,這東西也懂得發誓?随口說:“那你發誓吧!我看你怎麽說,在決定放不放。”
那黃鼠狼一聽有門,立刻舉起前爪開口道:“今日我黃家老十七在此立誓,把自己窩子的正确位置告訴眼前的兄弟,并承諾将窩裏的金銀珠貝都贈與他,若有違誓言,日後必遭剝皮慘死!”
但凡修行之物,老天都有記錄,不得随意發誓,它這麽一說,我也就信了,因爲一陣青煙從它體内飄上天空,算是讓老天做了證人,日後若真食言,必遭天譴。
我也不再怕它跑掉,松開它的後頸皮,将它丢到了地上。黃鼠狼一得自由,立刻作揖拜謝。
“還不快說出你窩子的具體位置?”我沒時間和它啰嗦,早點講完早點滅了它收工,剛才它發誓送我金銀珠貝,但我卻沒有應承給它活路。
它一邊拜一邊把找它窩子的線路告訴我,果然是非常的狡猾,即便親口聽它說着,也覺得非常的隐蔽:往前山走十裏,遇到山溪右拐,在豁口上的半腰上,歪脖子松樹下的巨石後邊,撥開一叢野薔薇才能發現。難怪那些村民山前山後找了個遍也沒能找着它,原來躲這麽遠。
說完窩子的具體位置,黃鼠狼擡起頭看着我,見我不發話,又跪下一個勁兒的磕頭。腦袋在泥地上不住的碰撞,發出了沉悶的聲響。
我擔心黃鼠狼磕破了腦袋,影響皮子的質量,連忙一把揪起了它。就那一瞬間,我和它目光交錯,隻見它眼窟窿裏黃芒大盛,我的意識一下子模糊了起來,怎麽就忘了黃鼠狼迷人這一招呢?這下完了。
黃鼠狼獰笑着:“我是答應送給你我窩子裏的寶貝,可是你也要有命去取啊?現在我就上你的身,讓你用菜刀抹了自己的脖子,看你能耐我何?”
我在心中暗罵了一句,随即眼前一黑,再沒了知覺。
冰涼的水花撲打在我的臉上,意識漸漸恢複,我是死了嗎?周圍的環境怎麽那麽熟悉?烏黑的房頂,冰涼的地面,還有三張可愛的笑臉,這不就是昨晚收留我的三姐弟嗎?難道她們全都給黃鼠狼妖怪禍害了?
“啊!叔叔醒了。”小姐姐歡呼起來。
兩個弟弟也很高興,将我扶起身,我一眼就看到了腳邊一動不動的巨大黃鼠狼,怎麽它還在這裝死?它不是上了我的身,要弄死我嗎?怎麽我還活着?
無數的疑問湧上來,誰能替我解答?自然是這三個鬼靈精啊!
我指着地上的黃鼠狼,支支吾吾地問:“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一個男孩子***着回答:“這東西被姐姐的索套勒住,我和成虎一人一棍敲在腦袋上,給敲死了!”
“你們敲死了?”我不敢置信,本以爲陰溝裏翻船,這回必死無疑,沒想到醒來發現是如此戲劇的變化。我都對付不了的邪物,這三個小東西輕而易舉的搞死了,真是羞愧啊!
小姐姐回過頭:“這個妖怪就是吮指婆婆,昨晚它鑽進我家裏,一個臭屁就把我熏暈了,要不是有叔叔頂着,我和弟弟們都被禍害了。”
另一個男孩子也說:“我和成龍蒙着被子睡的,被你和妖怪吵醒了,就見你拎着菜刀要跺它的腦袋,于是就在一邊兒看戲。沒想到才一轉眼,你就被它迷住了,真是好丢人哦!”
我被他這麽一說,老臉頓時通紅,沒想到自己的醜态被看了個正着,從此高大上的形象盡毀。
姐姐又接口:“這個時候我也醒了,見叔叔被妖怪控制了身子,妖怪在地上做什麽,你也跟着照做,就知道事情壞了。但我們三個都沒有聲響,爸爸媽媽不在家,我們在床裏邊就藏在棍子,我在被窩裏用弟弟的腰帶做了個索扣,趁妖怪控制着你轉身拿菜刀抹脖子的時候,一下套住了它的腦袋。”
小弟弟見說到關鍵處,搶着表功:“姐姐套住妖怪的脖子之後用力一抽,索扣就勒緊了它的脖子,我和成虎操起棍子就跳下床,一人才打了一棍,妖怪就和你一樣躺倒了。”
我被他們這麽一說,才發現黃鼠狼的脖子是還纏住根褲帶子,居然是鮮豔的紅布繞成的。在看兩個弟弟,都提拉着褲頭,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
兩個弟弟見我沒事,也放下心來,其中一個手一松,褲子就掉了,裏面居然空空如也。他一窘,趕緊拉起褲頭躲進了被窩,我心中一凜,山裏的孩子實在是太窮苦了,長年累月也就那麽一兩件衣服,大冬天的隻穿着一層單薄的棉毛衫一類的衣服,在看那床下的鞋子,早就千瘡百孔,四處漏風,不由的心酸起來。
小姐姐此時給我遞來一碗熱乎乎的米糊,我這才發現天已經放亮了,這算是她們的早飯吧。幾個人圍坐在火塘邊,把那米糊喝完,早餐就算解決了!
“這黃鼠狼怎麽辦?”我問這三個鬼精靈。
小弟弟開口了:“剝了皮收好,上次姐姐套住了一隻小的,也賣了十五塊。這麽大的一隻,等收山貨的人來,能賣一百多塊呢?”
我轉向小姐姐:“你會剝皮?”
另一個弟弟搶着說:“我姐姐可厲害了,會采草藥、撿山菌,設陷阱抓野兔、野雞還有黃鼠狼,剝皮也很厲害,收山貨的叔叔也誇她不損皮毛呢!我和成虎的學費,都是姐姐賣這些賣來的,家裏的米面也是姐姐拿山菌和草藥跟村子裏的伯伯們換來的。”
小家夥說這些的時候,眼睛裏全是敬佩的光芒,那一刻,連我都覺得小姐姐異常厲害,在弟弟們的心中就是英雄一樣的存在。
我對他說:“你去把村子裏的伯伯們都叫來,就說打死了吮指婆婆,要帶他們去挖妖怪的窩子,裏面有些值錢的寶貝。”
小男孩點點頭就跑出去了,我和小姐姐就把黃鼠狼吊在了院外的小樹上,這東西有半人多高,四十多斤重,這回是真的死掉了。
小姐姐不知道從哪裏找來一把鋒利的小刀,從肛門開始劃開一道口子,倒出黃鼠狼的内髒。然後順着的縫隙,一點一點将皮肉分割開來,手法真得很高明,一絲破損都沒有就将整張皮子剝了下來,黃鼠狼也算真的遭了報應。
這邊剛忙完,小男孩就帶了七八個老頭回來了,村裏的青壯年都外出打工了,隻剩下這些個人。
大家夥跟着我的指引,一路走了大半天終于找到了那歪脖子松樹下的巨石,用鋤頭勾開野薔薇後果然發現一個臉盆大小的洞口。一幫人掄起鋤頭鐵鍬開始忙活起來,十幾分鍾後就挖開了黃鼠狼的窩子。
黃鼠狼愛幹淨,一米見方窩子裏面一點不亂,鋪着松軟的茅草,并沒有什麽怪異。
**起鋤頭扒拉掉了那堆茅草,這才看到内裏的真容,一個籃球大小的小坑洞,裏面的東西在陽光下有些晃眼。大家定睛一看,居然真的是一根根金條和玉墜子,還有些雜七雜八的珠子閃着誘人的光澤。
那些老人們欣喜地跳下窩子,将那些東西一捧捧地裝到帶來的籃子裏。我低頭一看,在那些黃白之物中間赫然隐藏着一根根森寒細小的指骨,泛出凄冷的光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