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紅光,我向四周張望,距離自己最近的石壁都在十數米開外,我并不能飛行,自然不能在空中橫越過這麽長的距離。就算可以過去,我也不會選擇去碰觸,因爲那些石塊都閃着紅色的光芒,就像燃着的木炭一般,我可不想瞬間變成燒烤。
硬着頭皮往下落去,越來越接近紅光的源頭,隻見身下數十米的地方,有一團強烈的紅色濃霧在不斷的翻滾奔湧。那裏就是地心的熔岩所在嗎?我的生命就剩下這幾十米的距離了,從來沒想過自己會以這樣的方式離開這個世界。
正思索着,身體已經慢慢沉入那團紅色濃霧。
腳下并沒有觸碰到什麽,仿佛這真的隻是一團濃霧,但我覺得更大的可能是自己落入濃霧的軀幹已經瞬間融化掉了,現在就剩下自己的腦袋還殘存着思想。
一陣令人瘋狂的炙熱襲來,我呼吸一滞,失去了所有的知覺。
“好熱!好熱!”
仿佛置身于一個巨大的熔爐之中,當我**着醒來,周身被灼熱包圍。之前曾經被太陽灼傷,當時覺得挺痛苦,但與現在的處境想比,簡直是天壤之别!
睜開眼睛,天地間全是炫目的紅光,讓我不禁懷疑是不是炙熱已經使我的眼睛充血,否則爲何天是紅色、雲是紅色,周圍的山石泥沙都是紅色的呢?
我不是在地底幾千米嗎?爲何還會看見天空和雲彩?這到底是什麽地方?
難道這就是真空家鄉?而之前看到的那團翻滾的濃霧就是現在天空中的那片雲彩?
不能再思考,因爲我的腦子裏一片火熱,無盡的炙熱鑽進我每一條神經,帶走了身上的水分。我想到了死亡,因爲沒人能在這樣的環境裏生存下來!真空家鄉不是最美好的地方嗎?爲何卻像到了火焰山一樣?
一粒粒細砂被曬得滾燙,如同炭火一般炙烤着我的後背,我轉頭看見不遠處高大的紅色石山下有一個人高的洞窟。必須去那裏躲一躲,再躺在這幾分鍾,我就會變成一具焦炭!
掙紮着起身,手掌撐在沙土上發出一陣劇痛,就像按在了燒紅的木炭上一樣。但我不敢停下查看手掌上的燙傷,将招文袋緊了一緊,便踉跄地往前爬去,胸口突然一陣火燙,呼吸到鼻腔和肺部的仿佛不是空氣,而是炭火,這讓人怎麽活?
來不及摒住呼吸,我猝不及防下連吸進數口熱氣,整個人失去了平衡,一個惡狗撲食直接撞到了地面,腦子裏一陣漿糊,心想這回死定了,迷糊之間再次失去了知覺。
一隻發燙的手拂過我的臉頰,在鼻子下停留了片刻,又縮了回去。
這是我的幻覺嗎?爲什麽會如此真實?
熱!熱氣像一條條長鞭,席卷過我的身子,侵入我的神經,讓我隻想就此睡去,不願清醒。熱氣透過皮膚融進了血液,全身的血脈幾近沸騰,滾燙的血液在全身高速流轉,不斷刺激這血管心脈,還有全身各個竅穴。
在熱血的沖擊下,全身的機能在高速運轉,我感覺到自己不由自主地發出**。所以的穴位都被沖破撕裂,全身的疼痛加上無比的炙熱,讓我隻想就此死去,不願再受一秒煎熬。
聖者說過不能有死的念頭,要努力求生。可是我現在的狀态,全身無法動彈,火毒肆虐過所有的竅穴,不久就會被烤成幹屍,不是我想死,而是真的要死了!
突然,身體慢慢地動了起來。
滾燙的砂石在我後背擦過去,帶來無比的暢快,比起體内各大竅穴撕裂的痛楚,這點疼痛就仿佛按摩一般舒适。
被拖行了一段距離,身體突然一涼!
這種涼快并不是說溫度真的變得涼爽,而是純粹感官上的變化,就像夏天從烈日炙烤下躲進了樹蔭,雖然溫度沒有變化,但那種涼快卻沁人心脾。
這不是幻覺,而是有人将我拖進了昏迷前看到的那個山洞。
後背依舊是凹凸不平的地面,但與之前炙熱的砂石想比,簡直就是到了天堂。絲絲清涼從後背沁入血脈,雖然溫度依舊很高,但起碼比留在外面曬成幹屍來得強。
腦袋裏依舊一團混沌,呼吸間依舊是火熱一片,但身體的機能卻再一點點恢複。熱氣狂暴地沖開了竅穴,但也迅速地修複了傷口,力量正在一點點的回歸身體。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整個人在燥熱中醒來,遠超常人的體質在昏迷中适應了高熱,全身上下也似乎重生了一般。各種感覺也回來了,耳朵裏聽到很多的聲音,像是周圍聚集了許多的人,這到底是哪裏?
又有一隻手在我額頭上扶過,我一把将它牢牢抓住,我倒要看看是誰将我從死地救回來。
猛地睜開眼睛,随即愣住了!本就做好了各種心理的準備,無論看到什麽都不會驚慌,但眼前的人還是吓了我一跳。
一張幹枯的臉,臉上的皮膚折成一道又一道的皺紋,鼻子和嘴巴都不見了。随着胸腔的呼吸,才發現在臉蛋中間的皺紋縫裏有兩個圓圓的小孔,這就是他的鼻子。在鼻孔的上方有兩天狹小的縫隙,内裏投出血紅的光芒,這就是眼睛了。
身體倒和人類一模一樣,四肢、軀幹與我别無二緻,至于他臉上的變化,大概是爲了适應這炙熱的環境吧?
趁我發愣的同時,那人縮回了被我抓緊的手掌,怪叫着逃開。
我雙手一撐站了起來,看到了畢生難忘的一幕:這山洞并非我想象的那麽小,洞口雖然隻有一人多高,但内裏卻是無比巨大。所有的洞壁都是由火紅色的山石組成,層層疊疊地堆砌成了在一起,散發着紅色的光亮。山洞被這紅光照亮,可以清楚地看到洞内的情形,目光流轉,我終于發現了之前耳内聽到的聲音的來源。
整個山洞或站或躺,或頓或卧,聚集了上千人。他們全都沒有穿衣服,模樣也和剛才救我的人相差無幾,這些應該就是這地方的原住民了。
我揉了揉眼睛,确信自己沒有産生幻覺,如果有一天我能再回到地面,告訴溫婉地下居然還有這樣怪異的居民,不知道她會不會相信!
雖然這裏的溫度比之前要低了一些,但仍舊遠遠超過地表的最熱溫度。我站在洞裏,就像站在了桑拿房一樣,炙熱的氣息烘烤着全身,熱汗從各個毛孔滲出,隻是這一會兒,我就覺得自己快要虛脫了。
剛才怪叫着逃開的人又匍匐着爬回我的身邊,從身體下取出一隻泥碗遞到我面前,裏面有一小口清水。
水!竟然是水!
在這樣酷熱的地心,我真的沒想到還能看到如此清澈的水。
想開口說聲謝謝,但聲音還沒出喉嚨就被口中湧進來的熱浪給哽咽住,聲帶像撕裂了一樣疼,終究沒有說出這兩個字。
那人又把碗伸了一下,我這才感激地捧住,一滴不剩地喝幹了碗底的清水,喉嚨間的撕裂感這才稍稍緩解。但是身體實在是消耗了太多的水分,這一口清水隻是杯水車薪,無論如何也不能滿足我的需要。于是又向他投去了渴求的目光,把碗遞了回去。
他接過泥碗,藏在了身下,但眼中卻露出了爲難之色,口中不斷發出嘶啞微弱的聲音,幹枯的手臂不斷搖動。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并不會講話,或者說我不懂他的語言,但從手勢裏我能理解,水沒有了!但身體對水的渴求卻越來越劇烈,整個喉嚨像是要着火一般,讓我無法忍耐。
既然有這一口清水,那就一定有水源!我擡起頭查看着整個洞穴,就看見幾十米開外還有一處洞口,裏面紅光大盛,那裏會不會就是這口清水的來源?
對水的渴望戰勝了理智,我開始往那洞口的方向走去。脫水帶來的暈眩感讓我每走一步都倍感艱難。那人從身後追來,拉住了我的手臂,幹枯的腦袋不斷搖動,顯然是想阻止我往前,但還是被我輕輕地推開了。他的力氣在地面上還比不過三歲的孩子!
我從躺成一片的人群中穿行而過,見到了有生以來最觸目驚心的情景。
在這炙熱的洞穴裏,我看到了嬰兒的出生、看到了老人的死亡;我看到了年輕的男女忘情地擁抱在一起翻雲覆雨,也看到了精疲力竭的人們伏在地上喘息。
生命的進程在這炙熱的環境中高速地運行,迅速地成長、交-配、老化、死亡,就像一部生命的紀錄片,隻是被不小心按下了一百倍快進的速度播放一樣。
除了之前救我的那人,再沒有人注意到我。這上千的男女,看不到他們飲水進食,隻是自顧自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情,忘情在他們火熱的生命裏,在火熱的岩洞裏掙紮活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