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在先前的溫泉裏泡到了天明,渾身的傷痕和酸楚早就不翼而飛了,除了受傷的邱毅凡,大家都神采飛揚。
今天,我們要完成此行的最大目的——取回太舅爺的屍骸,然後就一起回去海市,骊山之行雖然讓我們三兄弟都有了天翻地覆的變化,但我卻更加思念在家的父母和小爺爺,還有最愛的張雨欣。
原先的山坡早已經坍塌,我們從地下出來的地洞也早被雷劫轟得再也找不到了。不過隻要有二哥在,這些都不是問題!
草草的吃完早飯,我們聚集到昨晚被摧殘到面目全非的山谷裏。從這裏進去,我們能很快到達甬道盡頭的石門,太舅爺的屍骸還被我們放在了那裏,天劫來得突然,大家急着出來,就沒帶着它。
二哥化成龍形,前爪一跺,一股熱量瞬間将空氣點燃。爪下的地面立刻被燒成液态的熔岩,二哥龍頭一低,輕輕巧巧地鑽了進去,就好像我們遊泳鑽進水面一樣容易,讓站得遠遠的我們看得目瞪口呆。
“二哥,你注意點,别燒過了頭,損毀了我太舅爺的遺骸!”我大喊。
地底下一股甕聲甕氣的聲音傳來:“我辦事,你放心!”
等了大約十分鍾,一個赤紅色的龍頭再次探出洞外,接着整個龍身都鑽出來了,帶着炙熱的氣息,差點燒着了我的須眉。
“再等半小時,等洞裏的溫度涼下來,你就能進去了,我就鑽到石門這邊,你進去之後再挖上幾鏟就能進到昨天咱們待的那個洞窟了!”二哥的身形越來越小,在我頭頂盤旋數圈,又趴在我肩膀上呼呼大睡起來。自從二哥化龍之後,就有了愛睡的習慣,可能是天性使然吧!
大家圍着洞口聊天打屁了半天,說到誰高誰低,大家都心癢難耐,于是在谷裏就動起手來,先是我和大哥聯手對付師傅和師伯,他倆在不用符箓,隻比拳腳的情況下完敗。之後二老用上符箓,我們就不是對手了,兩人的絕招層出不窮,我們根本有力無處使,最後憋屈的投降!看到符箓的威力如此神奇,我更加堅定了自己學習符箓的動力和決心,《正一寶箓》隻是基礎和皮毛,師傅和師伯使用的一些符箓真是千變萬化,完全能扭轉乾坤,這才是我要學習的。而且師傅答應回去後就傳我練氣的功法,我頓時喜出望外,這老頭還有絕活!
這一比試,時間就過去了!洞裏不再有熱氣傳出,可以下去了。至于誰下去,大家不用商量,人選自然是我,能夠内呼吸,裏面的還是我的先人,我不下去誰下去?
心情複雜,既緊張又輕松!終于到了這最後一步,所有的鮮血和犧牲得到了回報!取回太舅爺的遺骸就功德圓滿了。
一步一步走到洞底,這次不用擔心會塌下來,因爲二哥身上的高熱已經将洞四周的泥土燒成了陶瓷一樣的東西,硬邦邦的、堅固無比!
盡頭就是石門,我一拳轟在角落的缺口處,大團的泥土飛濺,洞口出來了。我弓着身子鑽了進去,洞裏依然有淡淡的血腥味,這個洞裏所有的痛苦和煎熬都已經是過去式了。太舅爺的遺骸靜靜地躺在一角,我小心翼翼地将它縛在背上,仔細了檢查一遍才放心,可不能再出什麽意外了!
正準備出去,腳下踩到一個硬物!居然把它給忘了,就是那柄鋒利無比,輕輕一插就隻沒入土隻剩劍柄的寶劍!若不是它的劍柄頂在我的膻中穴,我怎麽能意外得到胎息的功法?即使師傅他們知道我膻中穴受撞擊才學會胎息,但無論怎麽試都無濟于事,這不是機緣是什麽?這把劍真可謂是我的恩人啊!而且它能和龍珠放在一個檀木盒子裏,一定不是凡鐵。寶劍啊,今日我就要帶你重見光明,帶着你笑傲天地!
将寶劍珍而重之的用原先的布帛包好,早就聽說過古劍出土立刻被氧化腐蝕的事情,我可不希望這把削鐵如泥、對我有恩的寶劍化成一團爛鐵。想想還是不妥當,用把檀木盒子找回來,将寶劍放進去,已經放進太舅爺僵化的指骨裏扣着,才放心地走了出去。
來到洞外,邱老和師傅已經久候多時了!見我出來,頓時老淚縱橫,一齊走到我身後,珍而重之地解下太舅爺的遺骸,平鋪在地上就是一頓嚎哭!聞者傷心,聽者流淚,我和崔忠慧、任世傑都感動的淚眼模糊。
邱老取下太舅爺手裏的檀木盒子,一把舉過頭頂,想要用力摔碎。我趕緊上前阻止,裏面可是我心愛的寶貝利劍,萬一氧化了咋辦?
“邱老,使不得?”我大喊。
邱老激動地說:“就是這個盒子,害得我們兄弟陰陽永隔,今日我就要摔碎它!”
我趕緊護住:“正因如此,這個盒子你更應該留着紀念,我太舅爺至死也不放手,這算是他的遺物,我們要好好保管啊!”
師傅點點頭:“三哥,小葉的話有道理!這盒子就留下吧,也是一個念想!裏面是什麽東西?”
我一指二哥:“有顆火燙的珠子,融進了我二哥的身體,讓他化作赤龍了!”
師伯叫到:“定時火龍珠無疑,難怪你二哥突然會化龍了!還有别的嗎?”
我老臉一紅:“還有把寶劍,就是撞我膻中穴的那把削鐵如泥的寶劍,當時太暗,寶劍什麽樣子我沒看清,但可不可以歸我?”
師傅和師伯相視一笑:“你個貪心的小鬼頭,既然寶劍與你有緣,你就拿去吧!沒人跟你搶!”
我一聲歡呼,抱着盒子笑了起來。
邱老癱坐在地,望着太舅爺的遺骸默默流淚,我們也不知道怎麽安慰他。大家上前攙起他,我則背着遺骸,大家又回到了破爛不堪的營地裏。萬幸的是,昨天塌方前大家把先前取出來的兩具屍骸都安置好了,沒有受到一絲損毀。
三具屍骸并排放在一起,兩位老人哭聲又起,大家叩拜之後将它們一一放進事先預備好的棺椁之中才算告一段落。邱老讓邱毅凡聯系提前下山的石向邦,讓他派車來接我們,營地已經被毀,直升機是無法降落了,我們需要自己将一大堆的東西,尤其是三副棺椁帶到山下才行。好在有大哥和二哥在,這點事情很容易辦。二哥甚至提議大家坐他身上飛回去,我們怕太招搖就拒絕了,不過大家都表示,有機會一定要坐一坐,享受一下飛龍在天的滋味!
突然,邱老說道:“要是能知道大哥、二哥和四妹現在的情況就好了!”
師傅點點頭:“那麽多年,一直不敢想,不敢問,就是怕自己傷心!現在見到他們的遺骸,心裏倒平靜了,還真有點想知道他們現在的下落。”
師伯笑着說:“要不讓師兄去陰司走一趟,給你們問問?”
師傅急忙擺手:“陰司畢竟不是生人該去的地方,讓我去好了!不就損失點修爲嘛,練個一年半載就回來了。”
我一聽,原來活人下地府,也不是容易的事情啊!腦子突然靈光閃現,一拍大腿,喊道:“你們都不用去,我有一個再陰司當差的朋友,我把他叫來不就行了?”
“真的?”邱老和師傅同時眼睛放光。
我摸着腦袋笑道:“哪敢騙你們啊!我早前被大哥活活打死,要不是他幫忙,現在早就重新投胎做人了!邱毅凡遇見女鬼的事情,最後也是他幫忙的,小邱也看見過!”
邱毅凡一愣,點點頭爲我作證。師傅和邱老大喜,催促我趕緊喊馬面過來!
我從招文袋裏掏出馬面給我的令牌,大喊一聲之後,果然一陣陰風吹過,營帳裏多了兩個身影,一個帶着馬面,一個頂着牛頭,不是牛頭馬面,還能有誰?
師伯和師傅一見來人的模樣,立刻上前作揖問好,馬面趕緊上前還禮。我趕緊上前打圓場,大家一番寒暄之後,坐成一圈。在場的都不是普通人,也沒什麽大驚小怪的!
邱老開門見山說出了目的:“我有三位兄弟,四十年前不幸遇難,今日曆經千辛萬苦終于找回他們遺骸,我們還有一個心願,就是想知道他們現在的下落,過得是否安好,不知能不能請二位如實相告?”
牛頭照例不說話,馬面語調冰冷:“都過去四十年了,你們還不能放下嗎?”
師傅扶着邱老,說道:“四十年來無一日能忘記當年手足深情,還望上差看在我們一片赤誠的份上,告知兄長們的下落!”
說罷兩人竟然跪倒在牛頭馬面身前,說什麽都不肯起身。
馬面走到他倆身前,從腰間抽出曾經對付過大哥用的戒尺,往邱老和師傅頭上重重地敲了一下,說到:“兩個沒出息的小子!”
邱老和師傅被戒尺一敲,不怒反喜,一下子從地上蹦起來,直勾勾地看着馬面,眼中充滿期待:“你真的是大哥,這戒尺正是大哥所有,你就是我們的大哥!”
馬面昂起頭,緩緩地摘下面具,露出了我熟悉的臉,眼眶中飽含着淚水。
師傅和邱老見馬面容貌,一把抱住他,哭喊道:“大哥,大哥,真的是你嗎?我們想你想得好苦,你爲什麽不回來看我們?”
馬面就是我的太舅爺?所有的疑惑瞬間消失,難怪他會對我那麽好,多番出手相救,原來他就是我的太舅爺——楊天琪。
太舅爺拍着師傅和邱老的背,笑着說:“兩個人都大把年紀了,還在後輩面前哭,也不怕笑話!不是我不來找你們,我之前在陰司也是不得脫身,爲生前做過的錯事受罰,不久前才有幸成爲鬼差,這才能自由來往于陽世和陰司!這小子不就是我救的嘛!”
我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隻聽師傅又問:“那二哥和四姐呢?”
太舅爺突然指着任世傑說:“遠在天邊,近在眼前,你們看這小子的體型樣貌,難道不像二弟嗎?”
師傅和邱老回轉身,端詳着任世傑,默默點頭:“果然有幾分相像!”
任世傑站起來,走到放着他前世骨骸的棺椁前一拜,看來已經接受了馬面的說法。馬面走到棺椁旁,将那根兩百多斤的玄鐵棍交給任世傑,笑着說:“二弟,這根棍子你在陰司還念念不忘,現在終于又回到你手裏了,好好用吧!”
任世傑大喜,那一米九的身材配上這根棍子,絕了!
師傅看着崔忠慧說到:“果然是因果循環啊,任小弟來到這裏果然是命運的安排,那小崔姑娘難道就是四姐的轉世?”
太舅爺點了點頭,崔忠慧倒是坦然:“冥冥中自有天意,我們今日能在此聚首,也是因爲前世的因緣,所以大家無需感慨離别,也許今日的離别正是另一端相遇的開始,你們說是吧?”
師伯笑道:“還是崔姑娘看得透徹!”
太舅爺重新戴上面具,對着大家說:“天下無不散的筵席,能夠在有限的生命力體會過真摯的友情就無悔無怨了。老三、老五,放開心結,好好享受你們餘下的生活吧!”
二老一起點頭,三人又抱在一起!
許久,太舅爺轉過身對着我說:“小葉,你也有很好的弟兄,個個不是凡人,好好珍惜自己擁有的一切,不要辜負上天對你的恩寵,做出一番大事給我看看,我一定以你爲榮。将我的遺骸交給你小爺爺,讓我落葉歸根就行。”
我點點頭,太舅爺對着衆人抱拳:“今日在此拜别,有緣他朝相見!我走了!三弟、五弟,任小弟,崔姑娘,再見!”
衆人一一還禮,太舅爺帶着牛頭瞬間消失不見!
山下馬達轟鳴,接我們的車子來了。大哥、任世傑和我一人扛起一副棺椁,跟在衆人身後走下山去!
骊山,再見!西安,再見!今日在此拜别,有緣他朝相見!太舅爺說得太好了!
(第三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