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進來就被馬面按着頭,此時才得空擡頭看一眼。不看還不打緊,一看着實吓了一跳。居中坐着的五殿閻羅王,身上倒是一身光鮮亮麗的龍袍,但那臉黑的像塊木炭一般,就好像剛從煤礦底下爬出來的挖煤工人。好歹也是地府的領導啊,這模樣太寒碜了吧?
我偷偷地問邊上的馬面:“你們的領導以前是不是挖煤的?”
馬面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别胡說,這五殿閻羅王可不是你能打趣的,你再仔細看看他是誰?在陽世可是家喻戶曉的青天大老爺!”
青天?黑臉?家喻戶曉?
不會說包龍圖包青天吧?我再偷眼看那閻王,果然,眉心處一道月牙形的傷口,滿臉浩然正氣,這麽鮮明的形象不是包青天還能有誰?
不知者無罪,正當我心裏暗暗告罪時,馬面已經把我拖到了五殿閻羅王的跟前。
“殿下所跪何人?報上名來?”一旁的鬼差大聲叫嚷。
馬面疾步向前:“回禀閻王,此人姓李名慕葉,乃下差帶來,有要事求見!”
“有何要事?”閻王聲如洪鍾,确實威嚴無比。
馬面躬身說到:“下差發現此人陽壽未盡,死得冤枉,特請閻王明鑒!”
閻王聞言到:“哦,判官,你查查此人是否真的如馬面所說!”
判官翻開手中生死簿,查看了一會兒,回禀到:“确實如馬面所言,此人因有壽元七十又八,現年不過三十,确實陽壽未盡。但因爲遇見地狼,招緻災禍橫死,也是事出有因,并非有什麽冤屈!”
閻王轉頭對馬面說道:“陽壽雖然未盡,但橫死也是事出有因,并無冤屈,你可明白?”
馬面弓着身子,對跪在身後的我使了個眼色。我會意立刻五體投地,說到:“閻王殿下,小人并無冤屈需要昭雪,此次求馬面大哥帶我前來,隻爲求殿下一件事。”
“何事請說?”
“小人請閻王放小人還陽複生!”我猛磕一個響頭,此時我真的不是演戲,我确實不想死,如果真能還陽,我做什麽都願意。
閻王發出一聲冷哼:“來到我這殿内的小鬼千千萬萬,倘若個個求我還陽,世間豈不人滿爲患?地府豈不空無一人?那還需要這地府做什麽?”
我心内萬分思念還在人世的父母和小爺爺,想到自己再也無法與他們朝夕相處,再也無法孝順他們,眼淚早已溢滿了眼眶。此時聞閻王之言,便擡起頭來,悲泣到:“我是家中獨子,三十年來父母悉心照料我長大成人,因爲學業生計所迫,多年未能在父母膝下侍奉雙親。近日生活漸漸安穩,剛和父母一起生活才不到幾天,還未盡孝道就慘遭橫死。想起從今往後,父母就将老年喪子,白發人送黑發人,我就心如刀絞;想到日後父母年歲日增,行動不便,我就痛不欲生。今日來到殿下面前,不求别的,隻求閻王您寬限我幾年壽數,讓我能夠爲父母養老送終即可!料理完雙親後事,哪怕要我立刻歸陰,我絕無怨言!”
這番話既是按馬面所教,又确實發自我内心,說的涕淚齊下,真誠無比。我此刻内心完全被悲傷所占據,哽咽下也說不出話來,隻顧着垂淚磕頭,一下又一下,重重地磕下去,冰冷堅硬的地闆撞得我額頭鮮血四濺,但我完全無暇顧及,“嘭、嘭、嘭……”的聲音在殿内回響不絕。
閻王見我此時的情形也沉默半響,似是想起自己的生平,眼角眼現淚光。
就在我幾近昏厥之時,閻王的聲音傳來:“左右還不快阻止那新鬼磕頭,快要魂飛魄散了!”
馬面一把拉住我的脖頸,我再也支持不住,癱倒在他懷裏。
此時閻王走下座來,對着馬面說道:“放此人還陽,你可願作保?”
馬面抱着我回答:“下差願意作保!”
“如若他返回人間作惡,你當親自捉拿回來,并同受魂飛魄散之刑你可願意!”閻王再問。
馬面看了看我,毅然說到:“如若他返回人間作惡,我當親自捉拿回來,并同受魂飛魄散之刑!”
我此時已經對這個才碰面兩三次的鬼差感激到無以複加的地步了,爲何他要對我如此關心,甘冒如此大的風險救我?
閻王又對着判官說到:“今日本王念此人心存孝義,欲放其還陽,判官你速速查看此人善惡情況,若真心向善就讓劃去其陰司名籍,讓他回陽世爲父母養老送終!”
判官依令翻查,片刻便回複到:“禀閻王,此人常施善舉,并無惡行,乃純良之人!”
“好,好!本王果然沒有看錯!”閻王大喜,走到我身前:“你還陽後還需多行善舉,不可起歹念,行惡事,知道嗎?”
我立刻點頭,看來還陽有望!
閻王也不多說,召來一個精幹鬼差,讓他速速去查看我在世間的肉身是否已經損毀,那鬼差得令便走,速度飛快。
我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但願沒有腐壞或者損毀,不然還是無法還陽,心中頓時焦急無比。
還好不消片刻,那鬼差便回轉而來,禀報說我肉身無恙,大家頓時舒了口氣。
閻王揮揮手,馬面立刻帶着我往回趕。雖說肉身無恙,但死之前受的重傷我也和馬面說過,那恐怖的僵屍随時都會回來,真是一刻不能耽擱了!
兩人悶頭趕路,搭船過了忘川,又見那鬼卒老頭,那鬼卒老頭見我又回來,倒沒了先前的冷漠:“你小子果然是運氣不錯啊,下回記得帶錢!”
我讪然一笑,還沒有回答就被馬面拖着跑了。
一路風聲呼嘯,速度飛快,一眨眼就回到了我挂掉的地下室。
一切似乎都沒有變化,還是三具屍身,血腥氣濃郁。我胸口的血液還在汩汩地往外湧,嘴邊的血沫顯得異常恐怖。看來雖然我去地府溜達了一圈,陽世的時間才過了一小會而已。
“快下去,我給你還陽!”馬面一掌拍在我後背,我頓時從半空跌落。馬面口中念念有詞,我的魂魄與肉身漸漸重合。刹那間,劇痛再次襲來!
先前因爲看着地狼木甘爲我擋着僵屍而丢了性命,悲憤交集下還未感覺多痛苦就去了地府;現在我還陽重生,再一次接受這傷痛的洗禮,那種疼痛讓我有種甯願死掉的沖動。
“好了,你現在已經回來了!趕緊想辦法醫治,否則還是要挂!”馬面松了口氣。
我摸索着拿出口袋裏的手機,血迹斑斑但還能用。我撥通了1 的電話,把所在的位置告訴了急救中心,然後就被馬面從地洞裏拖到了客廳。地下室的情況太詭異,兩隻非人的生物,還有一棵奇怪的樹,還是不要被人知道的好,免得引起恐慌。
就在我疼得快散架的時候,黑漆漆的門外又傳來了動靜,兩道黑影接近,直奔我而來!
“嘭!”
帶起的疾風把破敗的大門帶了下來,重重的砸在地上,震起了漫天灰塵。
是老祖帶着僵屍又兜回來了,以老祖的本事居然沒有撇掉那僵屍,真是讓我跌碎了無數的眼鏡片,當然我首先得戴眼鏡。
馬面就在黑影沖入的瞬間就把我護住了。
“居然是隻毛僵!看情形隻差一步就要變飛僵了!怪不得力氣這麽大,連鬼仙都不能将其制服!”馬面見到跟着老祖的那隻僵屍,也很驚訝!
而老祖見我雖然躺在地上,但仍然活着,臉上的神色一松,明顯是放下心來。繼而看到我身前的馬面,又是一愣,就那麽一分神,僵屍一拳搗在老祖背心,老祖慘哼一聲飛了出去。
僵屍渾身煞氣,對沒有實體的鬼物也有殺傷力!
老祖飛出幾米,眼看要砸在牆上,卻猛的一縮身子,就地一滾,卸去了巨大的力道,順勢躲過了那毛僵跟進的一擊。
毛僵一擊落空,嗷嗷地又撲上去,兩條黑影瞬間有是一輪拳腳。
正在他們殺的難解難分之時,我身前的馬面從腰間抽出一把戒尺,兩指寬,一尺長,看起來沉甸甸的。隻見他身形一矮,瞬間拔起,一戒尺狠狠地敲在那毛僵的背心。
“啪!”
聲音清脆,汁液四濺,僵屍背部頓時皮開肉綻,狂叫着轉身,卻隻是狠狠地盯着馬面,大概也意識到了馬面的威脅,畢竟之前地狼和老祖對他的攻擊都不能傷他分毫!
黑暗中,兩隻血紅的眼睛格外鮮明耀眼!
“吼!居然是地府官差,我們僵屍一族天地都不管,爲何你要多管閑事?”那僵屍居然開口說話了,果然是有了智慧,怪不得能不被老祖引走,回來打死偷摘櫰木果實的地狼和我。
馬面指着我說到:“雖然僵屍跳脫五行,不在輪回之中,但你出手殺害我的朋友在先,我就不能不管!”
“是你的朋友圖謀不軌,偷取我的櫰木之果,我才動手的,要怪就怪他本事不夠!”這毛僵顯然不是如此容易善罷甘休。
老祖此時突然出聲:“天材地寶,有緣者得之,憑什麽說是你的?”
那毛僵居然桀桀一笑:“這一百多年來,我守着這櫰木寸步不離,爲的就是這櫰木之果!六十年前我吞下了三顆櫰木之果,短短一甲子就修成毛僵,隻差一步就能成爲飛僵,化身爲旱魃,逍遙天地間!你說我會讓你拿走它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