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是什麽地方?
周遭是無盡的黑暗,上看不到天,下看不地。
隻感覺整個人一直在下墜,本屈居在林夕兒體内,敵不過那孩子強大的執念。
而現在呢?
她隻記得那具軀體瞬間化作了一灘血水,她終于得意自由了。
隻是,肉體不再,若非那孩子吃她的時候,留了她的魂魄,怕是她早已灰飛煙滅了。
隻剩下一縷幽魂,睜開眼睛來的時候,已經在這裏了。
似乎是無底地獄,永遠都在下墜,她都不知道外頭的世界已經過了幾個日夜了。
突然,陰冷冷的聲從低下吹了上來,本就單薄的一縷魂魄,更不曾受不住,一下子便被吹遠了。
随風而行,卻漸漸有股熟悉的氣息迎面撲來。
是她血族的氣息!!
漸漸,不再那麽黑暗了,有了些微的光,在往前,終于看得到天了,是浩瀚的蒼穹,即便是皓月,星辰依舊如沙。
羲雨急急往下看,地已經就在腳下了。
腳下是一片黑壓壓的礫石之地。
這裏是什麽地方?
爲何有如此濃的血腥味,竟是隐隐透出了一股她似曾相識的氣息,似乎是哥哥,又不太像!
環顧四周一眼,沒有任何的建築,空蕩蕩,蒼茫茫。
“哥哥……”
突然驚叫了起來,一臉的恐懼,這裏究竟是什麽地方,怎麽才能離開。
突然覺得呼吸不過來,沉悶極了。
即便是四方都望不到邊際,天高地闊,卻有個窒息之感,仿佛被困在封閉的小牢籠裏,甚至連掙紮的空間都沒有。
“哥哥!你在哪裏?”
羲雨大喊着,隻憑着那麽一絲絲若有若無的氣息而去。
終于,看到了前面一片黑壓壓的,似乎是座山丘。
拼字地跑,仿佛逃命一般,似乎隻有這麽奔跑着才能拜托那窒息感。
終于,看清楚了前面那黑壓壓的一片是什麽了,是一片小樹林,而樹林的地卻是白色的。
羲雨緩緩停了下來,一股毛骨悚然之感頓時傳來,怯步了。
看得清楚地上那白色是什麽。
是屍骸,這是屍骸白骨鋪成的地。
終于也有了生氣,卻是無數怪異的蟲子,有的像是老鼠,有的像是毒蛇,更有的像是大蜈蚣,從屍骸裏緩緩爬了出來,仿佛出地上紛紛冒出來一樣,成群結隊,似乎嗅到了什麽氣息,一下子朝她這邊而來。
羲雨膽子并不小,隻是膽子再大的女子見了眼前的場景都會驚。
“哥……哥哥……”她連叫出聲的勇氣都沒有了,驚得連動都動不了,原本輕飄飄的身體此時卻猶如重如大山,一步都邁步出去。
眼看着那成群的毒蟲已經到腳下了,她仍舊是無法動彈,驚得原本蒼白的臉已經堪比這一地白森森的屍骸了。
然而,這毒蟲卻觸碰不到她,甚至看不到她的存在,就在她腳下四處搜尋着。
羲雨這才緩緩定下心來,後知後覺想起自己此時不過是一縷孤魂罷了。
好一會兒,終于才有力氣邁開步子了,小心翼翼地邁入那白色的土地,入了林子。
這個方向沒有錯,哥哥羲風的氣息更濃了!
哥哥一定來過這裏,一定!
羲雨的腳步開始快了起來,幾近絕望的心這才有了點盼頭。
否則,她甯可死,也不願意一輩子在這個鬼地方待下去。
隻是,死,對她來說已經是奢侈的了。
托林夕的福,肉體和靈魂分離,對一個孤魂來說,怎麽樣才算死,魂飛魄散嗎?
她根本沒有任何機會,這裏連個可以打得她魂飛魄散之人都沒有。
爲何不是林夕的靈魂落到這裏來,偏偏是她!
過了這林子,眼前去出現了一派巍峨壯觀的景象,那是一座參天而上的石碑,就伫立在骨骸之海中,額上缭繞這烏雲。
這個地上血腥味濃到了極點,身爲血族的羲雨,骨子裏的興奮都超過了恐懼。
這石碑上寫着四個大字,“堕魔之地”!
羲雨那原本恐慌着的雙眸,此時早已被血色染紅,眸子滿是興奮的嗜血之光,仿佛徹底着了魔,羲雨繞過了那石碑,身影很快消失在黑暗裏。
風又開始吹了,吹得一地白森森的骸骨松動了,滾落了,破碎了。
就在這呼嘯的風聲裏,隐隐可聽得到一個女子的笑聲,猖獗而帶着無盡的恨意,“我終于等到一個女子了……子虛……你永遠關不住我的!”
……
子虛。
曾經在太虛道長連篇的謊話中出現過的名字。
林若雪此時坐在院子裏,反反複複思索着太虛道長那日所的故事,到底裏頭有多少是真,多少是假。
他故弄玄虛,虛虛實實,不願意明說,是不是這話裏亦多多少少透露出什麽來呢?
一會兒承認自己是子虛,一會兒有說子虛已經死在那匕首之下,而匕首又在他手中。
究竟是怎麽回事?
想着想真,不由得大大感慨了一番。
若是白素聽了這連篇的謊話,是不是能多聽出些什麽來呢?
太虛道長已經去了好幾日了,遲遲都沒有回來,也不知道那邊的情況到底怎麽樣。
她已經不敢再亂動了,現在偶爾便會腹墜腰酸的感覺,有時候還會有陣陣不規律的疼痛,總覺得這孩子好像快出生了。
她小時候聽嬷嬷說過的,如是早産的孩子,七月能活,八月必定夭折!
也不知道這是民間謠傳,還是真有這規律。
總之現在提心吊膽着,就盼着太虛趕緊回來,這荒山野外,若是孩子早産了,她一個人怎麽辦呀!
輕輕撫拍,又同這孩子商量了起來,“你爹爹答應過我的,一定在你出生前回來,你别那麽心急好不好,再等兩個月,你爹爹一定回來的!”
“這個世界現在還不太太平,你急着出來自會受罪,乖乖待着,等太平了再出來,你可别讓你爹爹失信于我,知道不?”
……
也不知道究竟是同這孩子說話,還是自言自語。
繁花似錦的院落裏,竹藤椅輕輕搖啊搖,遠遠看清,這是一副多麽恬淡的景象,沒了太虛那終日匆匆忙忙進進出出的身影,還有那永遠都不會自覺厭煩的唠叨。
此時的太虛,正混迹在羲風的血奴之中。
這一次,小心翼翼地等了好幾日,終于等到接近羲風的機會,堕魔之地怎麽可能入得了?這羲風究竟是怎麽入堕魔之地的?!
究竟是他看錯了,還是真的是堕魔?!
他必須确定清楚!
扮成了一個老廚子,親自往大營而去,身後跟着幾個婢女,都裏端着的都是他的拿手好菜。
爲了辦這老廚子,他可是費了不好的力氣。
入了大營,羲風正眯眼小憩着,雙臂空空蕩蕩,原本是一表人才,卻這麽給廢了,太虛不由得隐隐歎息了一聲。
“放一旁去,别擾了主子休息!”陸長老低聲說道,有是過來回報尋人的情況,一樣是尋不到任何人。
“是。”太虛應答着,卻是故意意會錯了,一個轉身,引着婢女們把這飯菜放到了羲風面前的案幾上。
“錯了,你……算了算了。”陸長老無奈,白了太虛一樣,也沒将這事情放在心上了。
太虛就站在一旁,等着婢女将飯菜放好,這是最近的距離能看清楚羲風眉宇間的印記了,那是一道若隐若現的黑色火焰。
太虛真正地看着,眉頭不由得蹙了起來,果真沒錯,是堕魔印記,隻是,這印記還未真正成形,若是真正成形了,黑裏該透出血色來的。
他在堕魔之地,定是沒有遇到那個女人吧!
能活着走出來,這孩子究竟就憑着什麽毅力走出來的,是對血影無情無義殺血族長老的恨,還是爲光大血族的執念呢?
“還愣着幹嘛,你看什麽?”陸長老已經走到太虛身邊了。
太虛連忙恭敬低下頭,低聲道:“久仰主子,好不容易有個機會見上一眼,屬下高興過頭了。”
“這飯菜是你做的?”
突然,羲風開了口,緩緩睜開了眼睛。
“是小的做的。”太虛連忙答道,心下有些微驚,沒有那匕首,他修爲再高,還真就對付不了堕魔。
何況,他可不能出事,回去後還得到狄胡去給林若雪尋幾個産婆婢女,把過幾次脈,那孩子極有可能會早産。
還真真等不到玉邪回來了。
“下去吧。”羲風淡淡說道,看都沒看太虛一眼。
太虛這才松開口氣,低着頭恭敬的退了出去。
一出門,還未回到火房,便忍不住仰頭朝魔塔望去了。
堕魔之地怎麽可能會開啓呢?
那群孩子可千萬别落了堕魔之地。
沒有那青銅匕首,他根本入不了魔塔,也入不了修魔之地。
從來不管魔道如何動蕩,這些孩子之間的恩恩怨怨總該自己去解決的,魔尊和左右十二入修魔塔亦是遲早之事,他可管不了那麽多。
隻是,這堕魔之地開啓了,他便不得不慎重了。
現在亦無可奈何,就盼着漣俏趕緊把那匕首帶出來了。
腳步聲傳來是,是巡邏的士兵,太虛連忙隐去,雖是依依不舍,卻也不得不回去了,林若雪那丫頭可等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