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燈将這麽群人的影子拉得老長老長。
那一灘幾近發黑的血水,就這麽被遺忘在身後了。
誰都懷疑,誰都不相信,隻是,等了良久,這血水都沒有任何動靜,是漣俏先開的口,确定了林夕的死亡。
烈焰抱着洛水姬的屍首,獨自一人靜靜地走在前面,身後七魔七煞靜靜地跟着,誰都不出聲。
并沒有指責誰的大意,也沒有傾訴悲傷,安安靜靜地,人都去了,多說又有何意義?
街尾,已經沒了門的城門,遠遠望去,白素仍舊依偎蝶依身上,安安靜靜地睡着,絲毫都沒有被背後方才那巨大的動靜所打擾。
烈焰就這麽不言不語地從旁經過,抱着洛水姬往無盡溪而去,衆人止步于城門口,遠遠看着。
隻見烈焰将洛水姬輕輕放入水中,屍首很快便飄了出去,他此生最怕水,卻還是追了好幾步,水都瞞過了雙膝。
“烈焰!”司徒忍還是追了上來,拉住了他。
“她最喜水,這兒也算是她的安身之所了吧。”烈焰淡淡說到。
“嗯。”司徒忍低低應了一聲,仍舊是将烈焰死死拽着,生怕他想不開。
然而,不一會兒,那漂浮在水面上的屍體便開始漸漸變得透明了,越來越單薄越來越虛無,仿佛是和這溪水相溶一般,很快便消失地無影無蹤了。
“走了……”烈焰淡淡說到,無可奈何搖着頭,苦笑不已。
“上岸吧。”司徒忍淡淡說到,都是大老爺們,真真不知道如何安慰。
“洛水姬,呵呵,最後一次這麽連名帶姓喚你的名字了。”烈焰說着,急急轉身就走,生怕自己真舍不得這水冰涼涼的溫度。
除了白素一無所知,沉沉地睡着,所有的人皆是一臉的哀傷,魅離顔面而泣,捂着嘴不敢哭出聲。
雲容輕輕将她攏了過來,撫拍着,而蝶依卻是冷不防,突然狠狠推開了白素!
衆人皆驚,白素亦是醒了,隻是,沒有多大的反應,徑自爬了起來,仍舊是抱膝坐着,盯着地上的血迹看。
“白素,你知不知道發生什麽了?”蝶依怒聲,再也受不了了。
白素沒有回答,任由蝶依指責,誰都不知道她在想着什麽。
“你就不能說句話嗎?淩司夜和血影到底去哪裏了?”蝶依怒聲問到。
似乎是這名字驚醒了她,白素猛地擡頭,看着蝶依,雙眸迷離,一下子便噙滿了淚水。
淩司夜卻哪裏呢?
“你說呀!你知不知道我們已經陪你在這裏等多久了嗎?已經死了一個洛水姬,誰都不知道接下去會發生什麽事情,誰都不知道下一個入心魔階的會是誰!”蝶依怒沒了理解,身上狠狠地推了白素一把。
“蝶依!”玉邪連忙扶住白素,一臉怒意,道:“誰都不許指責她,不許動她!”
“憑什麽?”烈焰亦是開了口,聲音冷得可怕。
“蝶依說得對,陪她這麽等下去,誰都不知道接下去會發生什麽,這是心魔階,一旦執念起,比如入心魔!”漣俏淡淡說到,死句公道話。
“甯洛,先送漣俏出去吧,想走的跟着走,想留下來的就留,魔道的恩恩怨怨就在這魔塔裏自己解決,不要波及無辜百姓!”司徒忍也開了口。
漣俏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其實這裏已經沒有她的事情了,司徒忍說得對,魔道的一切恩怨都被困在這魔塔内了,如何解決,已經沒那麽重要的,她也該走了,外頭的世界大着呢,她還有好多事情要做,還有好多地方要走,林若雪都答應了等孩子出生手就帶她一起到處遊玩去。
也不知道爲何,就這麽不由自主地緩緩看向了甯洛,隻是,甯洛的目光卻是閃躲的,索性不看她。
“我留下來。”玉邪先開了口,不可能丢下白素一人的,若是就這麽回去了,林若雪還不鬧翻了天。
“你别忘了你妻兒還在外頭!”魅離厲聲說到。
“我們兄弟倆留下,你們都走吧。”苦哭開了口。
肖笑還是頭一回沒說話,再白素身旁坐了下來,似乎怕蝶依還有什麽沖動之舉,故意擋在了她面前。
白素卻是愣愣地看蝶依,根本聽不到大家在讨論什麽,淚一直掉,“司夜呢?司夜去哪裏了?”
“我怎麽知道淩司夜去哪裏?這不是得問你嗎?”蝶依仍是在氣頭上,一腳踩住了地上的血迹,厲聲道:“這血迹究竟怎麽回事,你倒是開口說句話啊!到底是淩司夜的,還是血影的,他們兩個是到了靈階,還是死了!”
“死了?”白素仿佛受了什麽驚吓一般,猛地站了起來,卻仍舊是低着頭看着被蝶依踩在腳下的血迹。
“蝶依,夠了!”甯洛驟然厲聲,一臉嚴肅地可怕。
漣俏都驚了,第一次見到這個男人如此的嚴肅。
頓時,一片寂靜,誰都不敢再多說什麽了。
蝶依大口地喘息,正要退開,白素卻是狠狠一把推開了她,手掌裏帶着紅光,不過一掌便輕易将蝶依推得老遠了。
鮮血驟然從她唇畔緩緩流出,衆人下意識地退開,唯有玉邪和苦哭肖笑,雲容不動。
白素入魔心階,誰都不知道她會做出什麽來,不得不提防!
蝶依卻是最畏懼的一個,白素就這麽愣愣地看着她,一步一步逼近,逼得她連動都不敢動了。
“白素,沒事了,我們陪你等,等魔煞回來。”玉邪連忙上前,正要拉住白素,手卻被一道黑光彈開,陰森森的痛。
“淩妃娘娘,你别這樣,無情也陪你等殿下回來。”無情跟在她走,不敢動手,隻能勸說。
隻是,白素根本不理睬任何人,就在蝶依面前止步,那蒼白的小臉沒有多少的表情,除了迷茫。
“蝶依,我真的不知道司夜去哪裏了,他不告訴她。”
“他什麽都沒告訴我,我隻能等。”
“他不會死的,我和孩子都還活着呢,他怎麽可以死呢?”
“是不是?蝶依,你告訴我是不是這樣的?”
白素一句一句癡癡地問着,隻是雙手早已抓住了蝶依的雙肩,黑色的光從掌心裏一絲絲流竄出來。
“怎麽辦?”漣俏急了。
烈焰卻是快步上前,厲聲,“白素,難不成你想殺了蝶依!?”說着身上就要去拉開她的手,隻是,依舊如果玉邪那樣,根本就進不了她的身。
蝶依那精緻的臉都開始扭曲了起來,不知道如何回答白素的問題。
“你告訴我,是不是這樣的?”
“他一定是騙我的,他怎麽會死呢?”
“他是騙我的,你說呀,說他是騙我的!”
白素的聲音越來越大了,情緒顯然有了變化,而蝶依已經動彈不了,連開口的氣力都沒有,若不是雙腳被她擒住,早就腿軟癱坐下去了。
“是!主子會回來的!”雲容急急開了口。
或許,隻有哄騙了。
“是啊是啊,白素你先坐下,别傷了孩子,說不定魔煞一會就回來了。”楚隐也開了口,頭一次這麽溫柔的聲音。
“白素,先坐下好不好,司夜一定會回來的,我們都不走,我們都陪你一起等。”甯洛說着,正小心翼翼要去觸碰她的手,隻是,還未近身,已經被彈開。
白素已經不放開蝶依,隻是轉過頭來,直視甯洛,一行淚就這麽緩緩滑落臉頰,“我已經等了很久很久了,忘憂城的燈亮了十九次了,他還不回來,他爲什麽還不回來?”
頓時,沒有人說話,誰都在不知道怎麽回答她了,在這裏這麽久,這麽多人,誰都沒有刻意去注意到究竟過了幾個日夜。
隻是,她知道,她清清楚楚地記着。
十九日了。
“說呀!他到底什麽時候回來!”白素驟然厲聲,随即轉頭看向蝶依,仍舊是怒聲,“你告訴我,他什麽時候回來,你說呀!”
一道道黑色光流就這麽從她手掌中流竄出來,将蝶依整個人都困住了,毫無疑問,她隻需稍稍提勁,蝶依便會瞬間粉身碎骨。
“白素,你不要怪我!”烈焰冷冷說罷,一道巨大的藍色火焰便這麽朝白素擊打了過去,而楚隐早動手了,一道道藤蔓轉眼間就攀上了白素的雙腿。
“你們不可以這樣,她還懷着孩子呢!”玉邪一下子擋在了白素身後,狠狠揮手掉了烈焰那火焰。
無情不語,持着那黑龍長鞭同玉邪站了到一起。
“大家能不能冷靜點!”甯洛開了口,這形勢并非可以控制的,白素入了心魔,他很清楚,若在不阻攔,蝶依便會沒命!
“怎麽冷靜,蝶依命在旦夕,你讓我們怎麽冷靜,入心魔者,必誅!”魅離說話,亦是甩開了藤鞭。
“玉邪,你看看蝶依的樣子,你再攔住,你就是真正的兇手!”雲容也開了口,她向來冷靜,不會感情用事。
一哭一笑再一旁,誰都幫不了,他們也看得清楚,要做的是阻止白素的,否則蝶依就會沒命,她已經意識全無,開始口吐鮮血了。
兇手?!
玉邪無奈苦笑着搖了搖頭,終究是退開了。
“無情,過來!”雲容厲聲開了口。
“不!”無情卻是任性了,頭一回任性。
然而,就在他聲落之際,一道藤蔓就這麽繞住了他的脖頸,狠狠将他拖開了。
“白素,你再不放手,别怪我不客氣!”烈焰厲聲,一把火竟是直直往白素腰上而去。
誰都看得出來,她的弱點,定是那孩子的!
“烈焰,你卑鄙!”甯洛脫口而出,而玉邪還終究先他而出手打散了那火焰。
隻是,楚隐那纏繞上白素藤蔓卻是一下子長滿了密密麻麻的小食人花。
“甯洛,當初對血影你可沒有一點憐憫過!”楚隐厲聲落,那食人花便狠狠朝白素咬了去。
白素根本就沒有注意到身後的一切,沒有絲毫防備,仍舊是看着蝶依,固執地要一個答案。
痛,刺骨的疼痛一下子從雙腿傳了過來,就這麽冷不防地重重跪了下去,這下子終于是放開了蝶依。
魅離急急掠身而前,将蝶依抱住,而蝶依早已臉色盡數脫白,一身毫無絲毫力氣,就這麽昏厥了過去。
所有人都退到了一旁,對白素皆是戒備滿滿,唯有無情被楚隐的藤蔓困住,掙紮着叫嚷着,隻是,沒人理睬他。
“你們不可以這麽對待一個弱女子,是蝶依先招惹她的!”
“漣俏姐姐,你說句公道話!”
“玉邪,你想想要是若雪姐在,她會怎麽做!”
無情叫嚷着,嗓子都快扯破了,收手都被束縛主,那黑龍長鞭早就掉落在地,畢竟是孩子啊!
白素看着衆人,一臉的茫然,執着的依舊是那個唯一的問題。
步步逼近,字字句句問得清楚,“淩司夜呢,他在哪裏?他怎麽還不回來?”
“甯洛,你說句話!當初血影你都下得了手,現在那麽了?”烈焰仍舊逼問。
“若是淩司夜真同血影同歸于盡了,甯洛,怕是白素真正可怕的……”楚隐低聲說到。
“甯洛,現在是機會,錯過了,你别後悔,她現在還不動手,你想想之前她怎麽傷了林夕兒的!”魅離亦是開了口。
白素仍舊是步步逼近,一臉淚迹未幹,口中喃喃自語,黑色的光再次從手心流溢而出,朝衆人流竄而來。
甯洛走在最前,終究是不得已出了手,白紙軟劍飛去,将那黑光劈斬而碎。
見狀,衆人紛紛動手,刹那間,所有的利器齊發,誰也不想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但是,事情已經發生了,一時的慈悲,會殺了彼此。
隻是,白素卻仍舊是癡傻着,沒有任何的防備。
孩子不是她的弱點,淩司夜才是。
“不……”無情撕心裂肺地大喊了起來,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就這麽掙脫開了楚隐的束縛,隻是,根本來不及,慢了一步。
慢了那個白衣男子一步,他就落在白素面前,輕輕将她擁入懷中,小心翼翼地替她挽起淩亂而下的發絲,唇畔噙着一抹若有若無的寵溺淺笑。
這麽溫柔,仿佛一切都寂靜了下來。
隻是,背後,早已天翻地覆,七魔七煞的利器盡是射入了他後背,血竟這麽接連噴出。
“素兒,影哥哥回來了,所有的債,我來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