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自己溺水了,卻怎麽都睜不開眼睛來。
耳畔水撥蕩漾着的動靜,很顯然有人帶着他在奮力地遊着。
在落水的瞬間,沒有畏懼,沒有恐慌,隻就隻有遺憾,亦不是對魔道的遺憾,對這天下的遺憾,腦海裏就浮起了那一張小臉,俏皮的笑。
一個回眸而已,随即消失,就如同他曾經遇到過的她那幾回,僅僅一個回眸,或許是看他,或許是看别人。
就這麽無力的昏沉沉睡過了過去,也不知道過了多久。
直到夕陽落入海平面,直到漫天的星辰出現,直到耳畔傳來了風聲。
他知道,他上岸了,還活着。
“千絲……”他的聲音很弱很弱,緩緩睜開眼睛來,知道這世上隻有千絲這小丫頭會寸步不離他身邊。
然熱,千絲根本回答不了他,就躺在他身旁,一身五彩的絲一般的衣裳,全是水,完全被浸濕了,臉上同他一眼蒼白,唇色全無,比他還要脆弱!
“千絲……你……”他急了,卻是怎麽都挨不到千絲的手,看着她雙腿依舊漸漸消失了,化作了一灘水迹。
“主人,你不能死……你還沒見到女主子呢……”千絲笑着,笑容是那麽蒼白。
“傻丫頭,哪裏的女主子?”甯洛亦是笑了,滿滿的心疼和無奈。
“有的,主人……你若是見到她了……你一定……一定要告訴她,你不要再讓她走了。”千絲認真說到。
“嗯。”甯洛點了點頭,不忍心地閉眼,而千絲整個身子都開始變得透明了。
“主人……小絲走了……以後不能伺候你了……”她要告别的,主人沒有下輩子了,她亦是沒有了。
越來越微弱的聲音終于消失了,在甯洛身旁的隻有一灘水,幹幹淨淨的水。
甯洛這才緩緩睜開眼睛來,滿是不舍,卻是無可奈何,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能活多久了。
空中,漸漸出現了一道道幻影,五顔六色,各種顔色皆有,隻是千絲紙鸢,圍着甯洛飛着。
飛着,飛着,漸漸變得透明而稀薄,漸漸消失了……
“小絲,你何不多等等我呢?”甯洛無奈而無力,根本就站不起來,他知道這裏是哪裏。
是龍脈頂!
還是回到了這個地方。
漫天的星辰下,整個龍脈都安安靜靜地。
血影已經離去一整日了,族中事務皆交由陸長老處理,而一向愚鈍的陸長老此時依舊在龍脈的地宮裏搜尋白素的下落。
一個蹑手蹑腳的身影被月光映照在了一旁的石壁上,甯洛看得清楚,卻是一言不發,他也不知道下一刻誰都發現他,如何處置他。
那人卻是小心翼翼地靠近他,跟做賊一樣,一身黑衣,黑色蒙面,隻看得清楚他的頭發是白的,眉毛也是白的。
他走近了,看清楚了甯洛,這才放松下來,在甯洛身後坐下,低聲道:“小夥子,你不是血族的人啊!”
甯洛心下大驚,轉頭看他,不由得蹙眉,這人是誰?
“你又是何人?”他低聲問到,勉強的支撐,不讓對付看出自己的虛弱無力,隻是,一手還是忍不住捂住了心口。
“你可傷得不輕啊。”老人家感慨到。
“你也不是血族之人。”甯洛覺察地出這老人家修爲并不低,血族裏并沒有這号人物。
“呵呵,要不要我救你?”老人家賊賊地笑了起來。
“有何條件?”甯洛豈是那麽好胡弄的,心下戒備着,卻有了一絲希望。
“就當我積德,現在的年輕人啊,就是戒備心太強了。”老人家說着就将甯洛攙扶了起來,甯洛本想抵抗的,卻發現自己保留的那最後一絲力氣都使不出來。
這個老人家并不一般,他究竟是誰,爲何能上得了龍脈頂!
“你可扶好了。”老人家冷冷一笑,帶着甯洛,身影一幻,随即消失地無影無蹤,血族有一項技能,便是速度,即便是血影都快不過他……
是夜,血影便到了奴宮,而羲風和術長老過了許久才到。
隻是卻發現主子一直徘徊在那大船隊外,遲遲沒有進入,而船上根本不見任何一人,奴宮四周,更是空空蕩蕩。
人都到哪裏去了?
“主子!”羲風低聲禀到,依舊氣喘籲籲的,這段路程,本該明日中午才能到的。
血影不語,卻是拉過羲風,便狠狠朝船上推了過去。
然而,就在這瞬間,羲風竟是憑空消失了。
身後術長老大驚,道:“主子,這是結界!”
血影不語,負手淩空而立,等着羲風的動靜。
而術長老也不敢多說什麽,這個結界看起來風平浪靜的,内裏定是波濤洶湧的,否則主子也不會在此駐足。
裏頭,确實是波濤洶湧。
羲風落入的是七殺中的鬥殺,而他面對的正是司徒忍。
這結界裏,是一片空蕩蕩的草地,就隻有司徒忍獨自一人站在前方,遠遠地看着他。
“你們把羲雨藏哪裏了?”羲風厲聲,終究是自己的妹妹,第一個問的便是她。
司徒忍沒有回答,瞬間就消失不見,羲風頓時戒備了起來,司徒忍最擅長的便是忍術了。
若是一不小心,身後一道便輕易要了他的命。
蹙眉注意着四周的動靜,驟然,一個及時的側身,根本來不及思考什麽,随即連連好幾個閃躲,最後遠遠地落在了一旁。
而司徒忍依舊沒有現身,羲風大驚,最怕的便是長久的糾纏下去,他隻會筋疲力盡!
“羲雨在哪裏,帶我去見羲雨,我便幫你們勸退血影!”羲風大聲試探。
然而,司徒忍依舊沒有出聲,羲風之覺得身旁又是一道淩厲之氣畢竟,不得不再次閃躲!
他也看得清楚這結界了,是七殺,看樣子他是入了鬥殺,無休止的鬥,知道筋疲力盡而亡,好個漣俏,竟是懂得如何殘忍的陣法!
羲風隻能一直躲,一邊尋找着這結界裏的薄弱之處,一邊同司徒忍對話,然而,司徒忍卻始終一言不發,即便他說要爲羲雨倒戈投降,司徒忍都是不吭一聲。
而結界外,血影望着高高的奴宮,已經漸漸失去了耐性。
“進去。”他冷冷下了命令。
“主子……”術長老遲疑了。
血影緩緩轉過身來,然而,術長老卻是轉身就跑!
這個主子太可怕了,連幻長老都這麽殺了,擁戴他有何意義?遲早一句話不小心便會喪命。
血影沒有動手,就這麽看着術長老朝龍脈的方向逃去,似乎有些吃驚,愣愣地自言自語,“都走了,全部都走了……”
語罷,親自入了結界,一下子便憑空消失了。
而這結界裏的,并不是真人,不過是漣俏耍的小手段,一般七殺陣法都要有七人把守,漣俏卻是利用了蝶依的幻術,相當于羲風遇到的不過是司徒忍的幻影罷了。
大夥都藏于内圍的兩艘大船裏,皆是戒備,本以後甯洛會到了,卻沒想到是血影現在,現在唯一的希望隻能是寄托在入了修魔塔的淩司夜身上了。
“血影入了結界了。”司徒忍淡淡說到,已經看不到他人了。
“也不知道到底能撐多久,俏俏把奴宮後面的結界打開,我甯洛死在魔塔裏,也不願死在血影手中。”開口的是鳳舞,一臉的認真。
驅魔塔裏危險重重,而修魔塔則更是危險,一般魔者都不能輕易進入的。
漣俏被大夥糾纏了許久,終究是沒有打開兩個結界,就等着甯洛和白素回來。
整個船艙裏安安靜靜的,沒有人回答鳳舞。
“漣俏呢?”林若雪大驚,打破了寂靜。
“方才還看到的呀!”魅離答到。
“她到結界裏去了!”蝶依說到,這結界施了她的幻術,誰進去她都覺察地到的。
“那丫頭!”淑太後蹙眉,一臉的擔憂。
“去了也罷了,盡量拖住血影吧!”雲容說到。
“雲姨,殿下入了心魔階是不是就同血影一樣了?”無情低聲開了口。
聲音雖低,卻是所有人都聽到了,瞬間的沉默,沉默地可怕。
這似乎沒有任何退路,都盼着淩司夜能盡快入了心魔階,然而,入了又如何,不過是多了一個血影,同歸于盡的下場。
“大人說話,小孩子插嘴什麽!”洛水姬厲聲。
雲容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将無情護在了身後。
又是一片沉默了,而結界裏,漣俏已經找到了淩司夜。
她就怕他看出這結界利用了幻術這一破綻來。
師父說看好這把匕首,她不至于喪命的,隻是,師父沒說她到底能不能收拾了這家夥呀!
若不是有這驅魔之術,她的武功其實也好不到哪裏去的,否則怎麽會經不起淩司夜的威脅呢?
兩人在過失殺裏相遇的,若要傷他,隻能是因過失而傷,而他要傷她亦是要有過失。
說白了,在這個結界裏,拼的便是運氣了。
漣俏也不妄想能傷到他,隻想着盡量拖着他,至少在這結界不破,她是安全的!
“血影吧,真巧啊!”她笑了笑,止了步。
“你布的結界?”血影冷冷問到。
“是呀,好巧,你怎麽進來了。”漣俏又是笑,覺得自己的臉好僵,而一道血氣早已直直朝她射來,漣俏側過躲過,心下暗歎,果然是誤殺之結,她竟然這麽輕易就能躲過了。
而血影亦是發現了異樣,冷笑道:“這是七殺?”
“呵呵,有點不一樣。”漣俏說着便開始後退了,心下隐隐有點不安。
而血影卻是冷哼,道:“你不是幻象。”
漣俏一聽,大驚,緊握着匕首,轉身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