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活動範圍擴大了不少,整個留夢閣外圍都被黑血咒包圍了起來。
留夢閣留夢閣,如今真成了留夢閣,隻是她并不是唐夢啊!
他每日都差人來給她送膳食,都是她以前喜歡的東西。
每次送膳食來的人都不一樣,把東西擱下便走,她根本沒有機會同一個婢女混的熟稔一點。
今日來的依舊是個陌生的婢女,黑血咒是會認人的,隻對被困之人有用,誰都進得來出得去,獨獨她不行。
這婢女将東西放下轉身便要走了。
白素卻在她身前攔了下來,然而,剛要開口,婢女卻是口吐鮮血而亡。
主子交待地很清楚,不許同這人說任何話,不許受任何威脅。
“我又不是要威脅你帶我出去,何必這樣呢?”唐夢無奈搖了搖頭,手一放開那婢女便直直傾倒而下了。
望了那食盤一眼,并沒有多少胃口,這幾日反應似乎開始強烈了,偶爾會反胃想吐。
眉宇間盡是疲憊,就這麽恢複了原本的相貌,她端鏡自照,同唐夢真真還有那麽三分相似。
幾日的冷靜,幾日的思考,縱使她才思過人,奈何一點兒都不知曉如今天下局勢,想再多亦是徒勞。
當初在西界底狠心扔下那凝紅珠,便是做了決定的。
這天下可以是任何人的,獨獨不可以是血影的!
不知不覺已經走到了池子旁,再往前一步,便可以觸碰到那渾濁的黑色光圈了。
血影魔性徹底覺醒後的修爲的進展着實驚人,她記得這黑血咒以前根本就困不住她的。
沒有人可以同她說一句話,沒有人能夠告訴她這個世界到底發生了什麽,沒有人可以告訴她淩司夜現在在做什麽。
在西界底那最後一眼所見的場景一次次浮現在腦海裏,第三魂,原來是他,原來是那個男子,原來這一切都不是巧合,而是命中注定了一般。
那是司夜的淚魂,她必須找回來!
“素兒,怎麽還不睡?”
低沉的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來,他就這麽憑空消息了。
白素沒有回頭,看着池子裏盛開的藍蓮花,淡淡道:“影,你喚作我白素的名字,心裏想着的卻是唐夢,你困住了我白素的人,心裏想着的還是唐夢,你因唐夢的死而怒,卻将怒意加注在我身上,在天下人身上,你這樣無疑是将唐夢打入萬劫不複之地,她便是禍水!”白素說罷轉身,淩厲的鳳眸直視血影!
“我沒有!這天下還是原來的天下,可是唐夢呢?她連同我說聲道别的機會都沒有,她已經想起我的,她已經想起來的!”血影怒吼着,似乎每每同白素說話,他的情緒都是平靜不了的。
“你承認她已經死了,不是嗎?你爲何還困我在這裏?若是想以我爲質威脅魔道,你又何必以情的名義!?”白素厲聲質問。
她心疼着,見他眸裏的徘徊的淚,比誰都心疼,比他的心還疼,卻不得不這麽試探。
天下還是原來的天下,是不是天幀帝已經掌握着大權,魔道和血族尚未開戰?
她真正分不清楚這個男人困她以此究竟是要做什麽了,她隻能這麽質問他,這麽逼他。
血影沒有說話,白素卻是逼近,取下了他那銀白蝶形假面來,道:“她真的走了,你亦不再是她的替身了,連相貌都恢複了,何苦終日戴着這面具呢?”
他依舊不語,想取過她手上的面具,卻她執意不給,死死拽着。
他輕輕一笑,她的手便疼得瞬間松開了,手背上裂開了一道細長的口子,血并沒有流出,卻是錐心的疼。
她蹙眉,整個人卻冷不防把她擁入懷中,根本還未來得及緩過神來,便早已出了那黑血咒。
她心下大喜,不敢掙紮,亦不敢多言什麽。
然而,不一會兒,她卻是驚了。
他帶着她往大街上來,往帝都平日裏最繁華的地方來,不過剛入夜,這裏卻是一片寂靜,一個人影都見不着,仿佛是一座被遺棄的空城。
他擁着她緩緩落了下來,就落在綠坊的大門前。
白素驚得說不出話來,綠坊裏亦沒有任何一人客人,小厮婢女都在,她卻一眼看得出來,全是血奴!
他擁着她慢慢走了進去,一步一步上樓,到了她平日裏最喜歡的樓頂露台上。
從這高高的樓台頂俯視整個帝都,除了皇宮,整個帝都城内就隻有幾處樓台是亮着燈火的,其餘的一片黑暗,隐隐透着陰森而詭異的氣息。
那幾處樓台她記得清楚,是白宮,紅樓,還有醉生夢死!
“東宮的燈還亮着……”她喃喃開了口,整顆心都提着,又一次試探。
他卻避而不答,淡淡道:“記得這裏嗎?你若非萬不得已也不會躲到這裏來,最喜歡留宿的還是紅樓。”
話音一落,她隻聽得到耳畔的風吹過,他的速度快點她根本什麽都看不清楚。
人已經落在了紅樓頂。
這紅樓頂有着另一個留夢閣,淩司夜當初爲困住她而建造的。
“今夜就留在這裏吧?”他淡淡問到。
“影……”她小心翼翼地應付着,不着痕迹地輕輕推開他,逼的太近了,幾乎唇齒相近。
“還是想去白宮?”他體貼地問到。
“嗯。”她點了點頭,還未想出法子來應對,這能這麽拖着。
即便魔性覺醒,她根本就不再是他的對手了,硬拼必定是逃不了的,隻能智取了!
“好久沒有同你賭一把了。”他笑了笑,再次抱起她,朝白宮而去。
她一計頓上心頭,或許隻能賭一賭了。
白宮裏所有的小厮婢女亦皆成了血奴,唐夢眸中盡是負責,根本就不清楚究竟是隻有帝都城内淪陷了,還是這空城之位血腥殺戮正起。
“影,若雪呢?在宮裏嗎?”她開始了旁敲側擊。
“嗯。”他應了一聲,低着頭分發籌碼。
“咱别用這籌碼了,怪麻煩的,就賭一局大小,大者勝,如何?”白素問到,她心急着,根本沒有多少耐性。
“勝者如何?”他笑了,即便是隐在面具之下,這笑容已經是那麽好看,隻是,她根本就忽略不了他那一雙瘦骨嶙峋,沾滿過無數血迹的手。
“我不想住留夢閣,若是我赢了,我跟你住一起。”白素試探到,不敢直接替宮裏二字。
“想住東宮?”他的聲音卻是陰沉了下來,依舊低着頭。
“整個天朝都是你的,我住哪裏又有何區别?”白素反問到,頭一次這麽小心翼翼,像是一場生死談判。
“你真想住宮裏?”血影這才擡起頭來,認真地看着白素。
“是。”白素亦是答地認真。
血影緩緩站了起來,手一擡,中心中一股黑色的光便流竄而出,從四面八方朝唐夢包圍而去。
“你乖乖等一會兒,我馬上回來帶你去。”
他唇畔泛起了一絲冷笑,那麽邪惑而乖張。
唐夢連連飛退,幾日的休養身子已經恢複了不少,她算是問明白了,他如此回答,宮裏定然還沒有出事的!
艱難地躲過那四處流竄的黑光,尋了個空檔便破窗而出,卻不是朝宮裏的方向而去,而是往紫閣去!
隻是,根本還未走完一條街,他攔在她面前了。
“你又騙我……”他淡淡說到,眸中是無盡的哀傷。
“我說過我不是唐夢!”她終于怒了,一道紫光從體内噴薄而出,直直朝他震打而來,轉身就逃。
他迎着那紫光而上,雖有些艱難,卻根本傷不了,黑色的光從身上竄出,淩亂不已,妖娆不已,卻盡是朝她而去,不一會兒便将她團團困在了。
“我帶你去醉生夢死,我們好久沒坐下來喝喝酒,聊聊天了。”他牽起她的手,顧不上她氣喘籲籲,臉上蒼白,身影一幻,便急速朝醉生夢死而去了。
“累了吧,歇一會兒,我給你找吃的去。”他還是那麽溫柔,而那困住她的黑色光圈亦是那麽溫柔,時不時頑皮地貼近她,很是親昵。
她一身疲憊,癱坐在竹席上,心卻是定了下來,至少,至少宮裏沒有出事,至少隻有這帝都一城爲空城。
該問起淩司夜了,她再也等不了,忍不了了。
血影很快便親自将酒菜送了上來,就在白素對面落座,親自替她斟了酒。
“影,司夜呢?我想見他。”她開了口,直截了當。
他的手一怔,淡淡道:“留下來陪我,我可以滅了血族,滅了魔道,将這天下拱手讓給淩司夜,隻要你留下來陪我,我們遠走高飛,我帶你浪迹天涯去,小時候就說好的,有朝一日會實現的。”
“同你約好的是唐夢,不是我!”白素的聲音冷了下來。
“素兒,上一世是你爲魔煞殺了我,這一世,你依舊要爲他殺了我嗎?”他低聲問到,眸中的哀傷無窮無盡,逼的她低下頭,不敢看他。
“白素,這一世我若沒有再遇到你,那該多好啊,若沒有記起這一切,那該多好啊。”他感慨着,那瘦骨嶙峋的手端起了酒杯遞給她,看着她,聲音幾近是哀求,“假裝你就是唐夢,假裝我隻是唐影,我滅了血族,滅了魔道,我們平平凡凡地活着,好不好?”
白素的淚悄然滑落,卻是搖了頭,“那我可以不可以假裝忘記了司夜,假裝腹中這孩子不曾存在過?”
這一刻,若沒有腹中這孩子,她或許就動搖了。
至少她和司夜都清清楚楚知道自己所愛。
而眼前這個男子,他卻連自己愛的是誰都分不清了,他該怎麽辦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