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通往西郊的小道上,北風不停地吹着,四處一片荒涼,這是往西界而去的路,本就人迹罕至。
小路上隻有顧朝雲和羲風慢步走,時而身影一幻走得老遠,時而卻又像是在慢步,就在眼前。
“唐文便是四大将軍之一吧?”羲風開了口,亦是方才聽了天幀帝和顧朝雲的讨教還價才知曉這太後娘娘究竟對一個人族對了真心。
“嗯。”顧朝雲淡淡應了一聲,注意力都在手上敞開的那張地圖上。
這是一張布軍圖,是天幀帝要求血族駐守的幾個關卡。
“這皇帝果真是戒備心極強。”羲風冷哼,天幀帝給的這地圖并不是全局圖,他們根本揣測不出天幀帝的布局,更知曉不了明日究竟會發生什麽。
“他能給這地圖便不錯了。”顧朝雲冷冷說到,這地圖還是以唐文爲人質才給的。
“看樣子明日果真是有大事了,這幾個關卡都挨近西界,他和羲雨亦要在西界外待命,難不成真如傳說中說的,這兩國是爲争取西界底的大量财寶?”羲風問到。
“若單單是争奪财富,西界位于帝都郊外,屬于天朝地域,何須這般大動幹戈?”顧朝雲反問到。
“單單一個西界能引起多大的戰争來?”羲風亦是反問。
顧朝雲冷哼,道:“這秘密定是藏于西界的!”
“這幾日屬下倒是去過幾回,除了守衛之人有些詭異之外,并沒有其他可疑之處。”羲風說到。
“不管真相是什麽,如今隻需聽從天幀帝安排,全力輔佐便是!”顧朝雲的計劃可是在後頭的。
“太後娘娘,明日羲雨可不可以……”
羲風話未說完,顧朝雲便打斷了,道:“羲雨也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你也别老是管着她,明日參與與否,本宮也會尊重尊重她自己的想法的。”
“是,屬下謹記教誨。”羲風點了點頭,不再多說。
“你也休同我這般客氣,我既然認了羲雨當幹女兒便是有意栽培你兄妹二人,待魔道複興,除了血影那孩子,你兄妹二人便是本宮的左右手了。”顧朝雲感慨地說到。
“多謝太後娘娘栽培,屬下鬥膽請教一事,不知上一世魔道究竟如何覆滅,是否是紙魔出了什麽事,爲何我等記憶皆是殘缺不全?”羲風可是一直惦記着這件事。
“你也知道大夥的記憶都殘缺不全,本宮又如何會知曉,這事端緣由日後本宮自然好查明,爲今之計是奪了這天下,到時候要尋魔者,要興魔道便易如反掌了!”顧朝雲認真說到,這确是她的計劃,而這記憶,她真真回憶不起來,隻知道自己是魔道太後,而魔尊才是魔道的統治者,隻知道魔煞和血魔爲左右二使,其手下皆有諸多魔者,其他的什麽都記不起來了。
“是。”羲風再次點了點頭,心下疑惑已經不解,或許他不該這麽心急,等這場動亂過了,才該是尋找魔者,尋找真相的開始吧。
顧朝雲将那地圖交給了羲風,道:“一切由你全權負責,本宮會晚點回去。”
“太後,此時可不能打草驚蛇,天幀帝既然答應了不傷唐大将軍,天子一言必是九鼎的。”羲風猜測着這主子定是要掉頭到宮裏去了。
然而,顧朝雲卻是瞬間冷下了雙眸,道:“本宮的私事,以後不許多問。”
“是。”羲風點了點頭,行了個禮轉身便走,很是幹脆,唇畔卻是泛起了一絲冷邪的笑,看樣子,他已經抓住了這個老女人的緻命弱點了。
待羲風走得老遠了,顧朝雲這才轉身來,卻是朝西界方向而去,她早就入宮找過唐文了,就再昨晚亦是去了一回,隻是每每都是無果而返,根本不知道天幀帝把唐文藏哪裏了。
卻西界,正爲去見見劍空,已經很久很久沒去看看她那師兄了,也不知道殷娘的下落如何,空山現今當家的是何人,她可都要好好打聽打聽,這一筆賬若非此次耽擱,早就該結算了。
在平地上借了力道便是飛掠而起,朝亂墳崗方向而去。
隻是,不過須臾,卻是突然警覺,察覺到身後一直有人尾随,能這般跟蹤她的人不得不防防了。
故意掉轉了方向,往另一側的茂密的樹林子而去,然而身後那人卻是緊追不放,她察覺地出氣息來,依舊是同方才一樣的距離,他的氣息根本沒有多少變化,而她卻是氣喘籲籲了。
依舊沒有轉身,繼續往前而去,突然,心下一怔,想起了這片樹林來了。
好多年沒有再往這條路走過了,當年的樹林被她須臾之間毒地隻剩枯枝敗葉,爲的正是追上想起一切來的唐夢。
這那個女兒如今也不知道在哪裏了,是生是死?
空山已經沒有威脅了,她終于可以一直把唐夢留在身邊,那孩子可是天賦極高,定會是她得力助手的。
不過走神了瞬間,身後卻一道白光急速朝她擊來,顧朝雲條件發射一般側身躲過,然而定神一眼,卻又什麽都沒看到,而背後亦是空無一人。
難不成是她多疑了?
仔細地打量着四周,靜觀了良久,皆不見周遭有任何動靜。
這才終于是安下心來繼續往前走,确是她多疑了。
待顧朝雲到了西界門口之時,天已經完全黑了。
拉上了面試這才輕叩了石門三下,石門一下子便打開了,走出來的是孟婆婆,一身鑲藍邊黑衣,面目慈愛,手中端着一碗清水。
“夫人,紅塵皆可笑,何不一碗忘情斷愁腸?”孟婆婆笑着開了口。
顧朝雲卻是一愣,這西界的隐語何時有變了?
一時間不知道如何回答,隻得按心中所想而答了,道:“紅塵若無情,豈會更可笑?”
孟婆婆卻是笑了起來,揮了揮手便轉身離開,而那高大的墓門亦是随之關閉。
顧朝雲眸中掠過一絲不耐煩,再一次輕叩了墓碑,而這次出來的卻是牛頭大哥,身材高大,頭戴牛頭面具。
“夫人,紅塵處處皆有情,何苦要往西界無情處?”牛頭的隐語亦是變了。
顧朝雲退了一步,沒打算回答。
墓門就這麽又關上了,顧朝雲不死心,再一次敲口,出來的卻是馬面,隻是這馬面雖然頂着個巨大的馬面頭套,卻不似先前那本高大,聲音着實詭異,陰不陰陽不陽。
“夫人是可笑之人,還是無情之人?”
顧朝雲驟然蹙眉,這是什麽問題?!
終是沒了耐性還不等馬面離去呢,她倒是轉身就走。
墓門依舊緩緩地關上了,而這馬面一退回來便把孟婆婆拉到了一旁去。
笨重的馬面頭套小心翼翼地取了下來,這可不是原本那馬面大哥,而是水靈靈的一個女子,林若雪!
“孩子,你每日都問的唐夢快到了,别玩了趕緊同我回去吧!”孟婆婆開心地說到,等了幾日,日期一改再改,終于是把那幾位主子盼來了,許久沒有見到太子殿下了,最是惦記那孩子了。
林若雪一愣,手中頭套随手仍給了牛頭便頭也不回地往另一側密道而去了。
西界前幾日就該了隐語,根本沒人可以再入内,而暗河上的暫住着,孟婆婆明日亦會開始驅逐了。
墓碑外,顧朝雲是走了,白衣男子卻靜靜站了良久,眸中沒有任何情緒,冷冷清清,一張臉盡數被面具遮掩了,什麽都看不到。
他就這麽愣愣地站了良久,似乎再回憶着什麽,不自住地緩緩伸開了雙臂,隻可惜身後已經沒有了害怕那牛頭馬面的女子能讓保護了。
風吹過,白影随即一掠而過,空了西界口,周遭有是一片死寂荒涼。
顧朝雲心下郁悶着,低着頭往回走,隻是走着走着,卻又是突然疑神疑鬼了起來,總覺得身後有人一直跟着。
隻每每止步,或是回頭,身上倒回來四處察看,卻都是看不到任何人。
究竟怎麽回事,索性使起輕功直直朝那荒廢的宅邸方向而去。
一路急速而行,終于是順利地回到了宅府内。
羲風還同幾位長老商議着如何調遣手下的馬人,顧朝雲卻是皆身子不适爲由先休息了。
奔波了一日,确是疲憊,隻是,卻不知道爲何心莫名地慌着,明明身後沒有人,她卻總是不安,總覺得有人。
剛進屋,叩門聲随即便傳來了。
“誰呀?”怒聲,可見心下之煩悶。
“是我羲雨,打擾太後娘娘休息了。”羲雨的聲音有些怯。
“進來吧,這麽晚了怎麽還不睡?”顧朝雲開了門,換上了一臉和藹。
“明日羲雨也想到西界去,還往太後娘娘同意。”羲雨就沖着這事專門等着這太後回來的。
“你哥哥又訓你了?”顧朝雲就猜到羲風會先交待她不許去。
“姑娘家多曆練曆練總沒錯的,你若想去,明日就跟緊着我便是。”顧朝雲笑着說到。
“謝謝太後娘娘,羲雨明白!”羲雨這下子樂了。
“方才在外頭看不見到什麽人?”顧朝雲試探地問到。
“沒有,怎麽了?”羲雨連忙問到。
“沒事,你睡去吧。”顧朝雲笑了笑,就這麽瞬間又感覺到背後有人靠近了,急急轉過身,卻又是什麽都沒看到。
“太後娘娘,你怎麽了?”羲雨納悶了。
“不礙事,要不今晚你留下來陪本宮吧,也同本宮說說話。”顧朝雲莫名地後怕了,這天底下最可怕的莫過未知的敵人了。
羲雨點了點頭,心下又是歡喜,又是緊張。
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太後娘娘就寝,自己就坐在一旁守夜,偶爾同太後說幾句話。
顧朝雲這下子才放下心,然而,方才在那樹林的一幕幕卻是不斷地浮現出腦海,将睡未睡之際,意識并非那麽清晰。
記憶似乎開始混亂了,分不清那場景是方才的,還是多年前的。
分不清楚那逃竄的是自己,還是唐夢。
眉頭緊緊鎖着,雙眸緊閉,腦海裏記憶混雜了,卻終究敵不過疲憊漸漸睡了過去。
白衣男子終于是現身了,一步一步緩緩朝床榻走了過來。
羲雨正打着瞌睡,猛然間驚醒,方要喊出聲,卻被那男子一手捂住了嘴。
他是那麽溫柔,俊美的五官,溫文爾雅裏透着一絲絲邪氣,一雙黑眸溫軟無比,仿佛瞬間可以消融了冰雪銅鐵。
“噓……别出聲,我不殺。”他低聲說到,唇畔泛起一絲淺淺的笑意。
羲雨看得入神,竟就這麽忘記了慌張和驚恐,臉不由得紅了起來,他挨着那麽近,領口微敞,有些淩亂,那紋理分明的胸膛隐隐可見。
“睡吧。”他淡淡說到,手緩緩放開,羲雨就這麽昏迷了過去。
羲雨一倒地,顧朝雲便是驚醒了,隻是,依舊是一屋子空無一人,羲雨在地上睡着正香。
“什麽人,出來!”顧朝雲終于是忍不住,厲聲呵到。
羲雨并沒有醒,整個屋子都彌漫着一股詭異陰森的氣息,仿佛是一場噩夢。
“娘,當年西界門口,你爲何要殺我?”
熟悉的聲音傳來,竟是唐夢當年那尚顯稚嫩的聲音,谙熟易聲術的顧朝雲根本沒考慮那麽多,一下子便驚了!
當年西界門口,她确是不經意間下手重了,險些要了唐夢的命。
“我沒有殺你!”厲聲反駁,自己的意識都混亂了,分不清這究竟是現實還是夢境。
“你殺了自己的女兒……”這聲音突然陰沉了下來,沒了稚嫩,而是唐夢長大後的聲音。
他就隐在黑暗,對于唐夢的一切記憶是那麽深刻,易聲術根本不存在如何難處。
一聲一聲的肯定。
“你殺了自己的女兒……”
“你殺了自己的女兒……”
顧朝雲拼命地搖頭,連連否定。
“唐夢沒死,她還活着,她還好好的活着……”
“先是忘情之毒,後是要了她的命,唐夢究竟欠了你什麽?”他再次質問,卻緩緩從黑暗裏走出,身影不斷在顧朝雲四周變幻着,無面人面具早已待上,隻留漸漸猩紅的雙眸。
就這麽冷不防在顧朝雲面前止步了,冷冷地看着她,問到:“爲什麽殺了她?給我一個理由。”
“我沒有!”顧朝雲立馬否定,瘋了一般怒吼:“她解開了無情之毒,她想逃,我才追她的,我沒有想殺了她,我隻是要她回空山!要她保住唐府上下,保住她父親,我也是萬不得已的!”
他整個人就這麽愣住了,本就一片空白的腦海此時卻是徹底的空了,眼也空了,連心都空了。
整個世界都奔潰了的感覺就是這樣子的吧?
手緩緩擡起就搭在顧朝雲肩上,原本溫潤的手一寸一寸消瘦了起來,漸漸地瘦骨嶙峋。
驟然,一道冷光從破船而入,随即四道身影齊齊落下,比是别人,正是羲風同三個長老,聽得屋内動靜便立馬趕來了。
屋内,一切瞬間就恢複了平靜,根本不見唐影的身影。
顧朝雲如夢初醒一般,愣愣地看着面前的四人。
“怎麽回事呀?!”羲雨這才醒了過來,隻記得自己方才做了一個很美很美的夢。
“太後娘娘,方才是?”幻長老蹙眉問到。
顧朝雲仍舊是沒有緩過神來,心撲通撲通地仿佛要跳出心口一般。
剛才那是到底是誰?
是夢,是現實?
是唐夢,還是唐影?還是另有其他人?
她沒有殺唐夢,唐夢好好的呢,她縱使再狠心怎麽可能殺了自己的女兒?!
“太後娘娘,你是不是做惡夢了?”羲雨走了過來,擔憂地問到。
顧朝雲看了她一眼,這才有些回過神,道:“你一直都在?”
“羲雨不小心睡着了,太後息怒。”羲雨怯怯說到。
顧朝雲又看了看仍舊是一臉疑惑不已的長老們,揮了揮手道:“都休息去吧,本宮是做惡夢了。”
“是。”衆人退去,也沒再将此事放在心上了。
羲雨最後走後,顧朝雲仍舊坐在榻上沉思着,回憶着方才的一切,那一雙手,那一雙猩紅的眸子,這詭異陰森的氣息,竟是這麽熟悉。
是血影嗎?
是他回來了嗎?
爲何他會問起唐夢的事?爲何聲音會是唐夢的?
思索着,頭越發的疼痛了起來,最後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睡過去的。
而唐影并沒有走,就隐在門外,愣愣着看着自己的手,方才那般恐怖的變化,他看得清清楚楚。而此時的手早恢複了一貫的溫潤修長,沒有任何異樣。
“羲風……羲風……”喃喃自語,不由自主轉身追着羲風離開的方向而去,隻是,沒走幾步頭便可是劇烈疼痛了起來,根本站都站不住!
無數淩亂的記憶一幕一幕從腦海裏掠過,皆是唐夢的身影,從小到大,一哭一笑一颦,他想抓住,想留着,那記憶卻稍衆即逝,随即出現的卻是一張陌生的臉,是一個陌生的女子,他看不清楚,隻隐隐約約看到她也在笑。
她又是誰?
整個腦袋仿佛要被撐破了一般,雙手緊緊握成拳,驟然沖天而上,這時疼痛才開始退去,隻是意識卻是越來越模糊,就連唐夢的臉都覺得陌生了,就連他自己是誰都開始陌生了。
給讀者的話:
這章還是到不了八月十五。。忏悔去。。百萬字大關留給八月十五。繼續寫,要是發晚了姐妹們明天再一起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