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狄的深夜不比龍脈來得安靜,到處都充滿了喧嚣。
這是個戰亂之地。
這裏的人族不服魔道統治,接二連三的叛亂,每每鎮壓之手,兩三個月便再次動蕩,而這一回,魔道朝廷似乎下了決心,譴派而來的是血族的軍隊,左使血影親自率軍。
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血影,血族大軍,這兩個名字便成了魔鬼的代名詞,嗜血的魔鬼,但凡血族大軍所到之處便是血流成河,人間煉獄。
不過幾日,血影親自率領的一隻精兵便将白狄所有的叛亂都平息了。
隻是今夜卻遲遲不見這位大将軍歸去,明日魔尊大婚之事可是全天下都傳遍了。
大營外,烈火熊熊。
這是戰場的中央,血影的軍營,戰後整個戰場便都被封鎖了,誰都不許擅自進入,這是血影的規矩。
每每戰後,他都要差人收拾戰場,猶如人間煉獄一般的戰場。
而這一回,戰場再就清理趕緊了,血影仍舊不走。
一個人靜靜地坐在大營了,沉斂着雙眸,不知道在思索着什麽。
營外侯着的二人是跟随而來的水魔洛水姬和火魔烈焰二人。
靜靜等候了許久,洛水姬終于是忍不住低低開了口,對烈焰道:“昨夜就把那密函送去了,太後也該下令了吧!”
她說的這密函正是此次出征意外所得。
關于右使司夜的身世!
“怎麽着也得讓嘯風鷹帶個消息來!這右使竟然是人族之後,在白狄駐紮了那麽多軍隊,企圖借魔尊大婚之機舉兵,這可不是小事!”烈焰一臉的沉重,若非此次抓到了兩個探子,逼問出這事兒來,怕是現在這場大戰早起了。
“主子還猶豫什麽呢!太後沒來消息定是龍脈出事了,若是我下令四方血族揮兵龍脈,縱使右使本事再大,也難逃一死!”洛水姬冷冷說到,根本不明白此事的嚴重性。
“哎呀,你好好想想,就算太後出了什麽事了,若是龍脈淪陷了,七魔也該有人來報信的,我就不相信區區一個人族爬上來的右使能有這麽大的本事,封了整個龍脈!”烈焰冷哼,卻是仍舊緊鎖眉頭。
這一切皆是他倆的猜測罷了,真相究竟如何,誰都不知道。
就跟着幾重山,從水路走,以血影的速度隻稍一人便可到達,隻是,密函送去了,太後遲遲沒有答複,怕是血影還是打算靜觀其變的吧!
而那婚事,隻能被延後了。
“喂,你說咱尊上不會……那個……”洛水姬看着烈焰,支支吾吾了起來。
“那個……”烈焰一臉不解,不明白她說的是什麽意思。
“就是先前那傳言啊!”洛水姬解釋到,心下可是一直有所猜測的。
“你少胡說八道,就你們這些女人愛說三道四,小心主子聽到了不高興,這尊上也就單獨召見過右使幾回,隻有引起這麽大風波來嗎?”烈焰很是不滿,七魔七煞的交情本就不好,爲了這傳言,爲了誰的主子會成爲魔刹大帝,雙方的關系更是僵了好幾分。
“我怎麽胡說八道了,所謂無風不起浪,我方才的意思就是若是尊上真看上了右使,這萬一來個裏應外合的,龍脈淪陷了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洛水姬分析到,先前魅離就同蝶依爲這傳言大打出手過,一個說是右使不君子,趁血影不再,占了先機,兩一個說的卻是尊上和右使情比金堅,左使血影仗着太後疼愛和器重,橫刀奪愛。
“尊上同咱主子的關系你也不是不清楚,就跟兄妹似的,什麽話都不瞞着的,尊上就算被右使給蒙了,也總會給主子來個消息吧!?”烈焰反問的哦。
兩人就站在帳外,你一言我一句地讨論着,每一句每一言,大營之内的血影都聽得清清楚楚。
偌大的營帳,兩側擺放着各式兵器,中央一個火盆燃着跳躍的火焰,他就坐在火盆旁,臉上沒有戴那跟随已久的蝶形面具,一臉蒼白毫無血色,而尊貴的氣質卻渾然天成的,難以忽視,與生俱來的高貴,血族之尊。
沉斂的雙眸終究是映出了跳躍着的熊熊烈焰,心下亦是同這烈火一眼,不安,躁動着。
本是冬天了,天氣的卻是異常地悶熱,悶得人透不過氣來。
看着火焰,修長的手指輕輕地敲扣着一旁的木樁,沉思着。
他是去了密函,卻不是給太後的,而是給白素。
平息了白狄這一場小小的叛亂,卻是被他無意撞破了一場大陰謀,那兩個人族密探就關押在這大營裏的垂簾之後。
司夜入魔道果然是另有目的,爲報仇父母之仇,這麽多年來,他掌控了全國的軍機,竟然是這麽大意被司夜輕易躲過了,單單白狄這裏就藏了十萬大軍,皆是貧困的底層人族組成,被壓迫了這麽些人,豈能不蠢蠢欲動?
此事,他隻能先隐瞞下來,按兵不定,隻給白素去了密函。
毫無疑問,她不知道這事,她若是嫁了給了右使,怕是魔道千萬年來的統治将結束于此,而人族會成爲統治者!
顯然,司夜利用了她,騙了她!
随意敲扣着的手微微一頓,也不知道是爲因爲大帳外那二人的對話,還是因爲想到了什麽,急急起身來便快步朝垂簾後而去。
垂簾後吊着兩個人類,皆是二十出頭的年紀,一身褴褛,渾身是傷,雙唇發白,顯然受了極刑。
血影止步,負手而立,颀長的身姿,獨孤的背影,遠遠看去總是那麽慌亂,似乎即便他伸出喧鬧的人群,亦是一樣如此的落寞,一眼便能被認出來。
沉斂的雙眸沒了一貫的如水平靜,依舊是靜靜的,卻是淩厲無比,冷聲,“你們主子可有交待何時到手?”
這二人爲探軍機而來,若是他沒猜測,司夜就打算明日動手吧。
他不知道明日白素和司夜如今打算,他要做得隻是假意入龍脈大婚,實則揮軍入龍脈,牽制住太後的近衛軍。
然而,現在,所有的計劃都被打算了,他隻能等。
若是沒有發現此事,怕是自己都被司夜利用了,成了叛國的罪臣了!
血族大軍大部分皆被太後分散到各領地鎮守,留在龍脈的并不多,若是司夜手中軍力足夠,怕是不用他揮軍入龍脈牽制太後近衛軍,司夜亦是有這本事吃掉整個龍脈的!
不得不說,這個男人深的可怕,這麽多準備,究竟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
而接近白素,怕是他算計裏最關鍵的一計吧!
“小的……小的什麽都不知道……”
隻有一人回答,兩一個雙眸瞪得老大,一動不動,顯然已經斷氣了。
這聲音是畏懼的,或許見過血影血腥的一面,誰都不會不畏懼吧!
他真的不知道,隻是奉命來探一探血族的軍隊準備啓程了沒有,誰知卻被逮了個正着。
“告訴我,除了白狄,其他的軍隊藏在哪裏?”血影淡淡問到,靜靜地看着血從那人的肩不斷地流出。沿着手臂,身體,一滴滴滴落在地,眸中沒有任何的情緒起伏。
“小的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将軍……将軍放了我吧……”那人的聲音都弱了,已經完全感覺不到痛,也不知道自己肩上的傷口在一點一滴地蠶食他的性命,隻是畏懼,畏懼眼前這個魔鬼,這個有兩個白森森獠牙的魔鬼。
“你怕我嗎?”血影說罷,一步一步走近,唇畔竟是泛起了一絲笑來,蒼白得令人發寒的臉上竟能有如此溫暖笑的。
“怕……不……”那人脫口而出,卻随即搖頭,下意識想往後退,隻是雙臂頭被懸吊着,動彈不了。
血影沒有再看他,嚴刑拷打,逼問恐吓之後,能問出來的也都問了,視線緩緩移向一旁已經斷氣僵硬了的人,唇畔掠過了一絲無奈,什麽都沒說便走了出去。
若天亮了,龍脈還是沒有任何消息送來,他就該回去了。
出了大營,烈焰和洛水姬二人仍舊是議論不休,一見主子出來,這才終于閉嘴了。
“可有消息了?”血影淡淡問到,對下屬從未有過任何架子,卻也從未親近過。
“禀主子,先後遣去的三人都遲遲未歸,也沒有什麽信函送來。”烈焰如實禀告。
“去準備準備,天涼就走。”血影下了令,終于是有所準備了,他隻盼着這事對素兒的傷害能降到最小。
大婚之日,卻是一切陰謀揭曉之時,多殘忍啊,那傻丫頭怎麽受得了,那夜瞧她那開心的模樣,是多麽期待這場婚禮。
就在血影轉身要走之時,隻聽地幾聲急促的鳴叫,擡頭一眼,竟是嘯風鷹,飛落下來,緊抓在爪上的一封密函直直落了下來。
血影蹙眉接過,打開一眼,雙眸頓時沉下,烈焰和洛水姬見了血影這臉上皆是大驚。
而就隔着幾個山頭龍脈這邊,一切仍舊是那麽安靜,什麽都沒有發生,平平靜靜地,是有随處可見的大紅垂簾提前透露出明日的熱鬧來。
月亮已經西落,天就要亮了。
龍脈頂的情侶仍舊依依不舍,皆明白明日的兇險,誰也不舍得先打破這份安甯。
司夜和白素兩人就這麽相擁,坐在高高的懸崖上,看着飛流而起的九天瀑布,看着天邊漸漸暗淡了的星辰。
然而,下方側殿裏,太後亦一樣還未安眠,連夜的收到的密函擾了她所有的倦意,中斷了她所有的計劃,已經送了密函出去,卻是以白素的名義!
一個侍衛戰戰兢兢地站在殿下,頭都不敢擡,正是埋伏于血族大軍裏的探子,這交給尊上的信函自然是需太後先行過目的,另兩個侍衛已經回去了。
“太後娘娘,眼看天就要亮了,這婚禮……”一旁的公公低聲問到,可是猶豫了依舊了,這個時候早該張羅了。
太後一手支着腦袋,一手掐着太陽穴,雙眸緊緊蹙着,已經思索了許久了。
終究還是被司夜這小子給蒙騙過去了,更沒想到的是血影竟然如此忍讓,肯将白素和魔刹大帝之位拱手相讓。
她不知道這孩子究竟在考慮什麽,卻知道他這次出征,這偶然的發現讓她的一切計劃都好辦了多了。
“還不去張羅?該怎麽辦就怎麽辦,記住,大婚之禮,任何人多餘之人都不許上龍脈頂!”太後冷冷說到,眸中一直得意掠過。
“主子,你可都打算好了,若是差了一步,如今血族大軍都不在龍脈,而右使隐藏的大軍若是蜂擁而至,那龍脈可真保不住了!”公公提醒到,猜不透這主子心裏盤算着什麽。
本應該把這事公開了,着急所有的臣商議的,太後竟然是瞞下了,隻字不提,而大婚亦是照常!
“怕什麽,哪怕隻有一隻精兵,血影那孩子也能爲白素把這龍脈保住!”太後笑得陰冷,她以白素的名義送去的密函正是一封求助密函,密函裏說是右使司夜挾持了太後和尊上,控制了整個龍脈,逼婚尊上,獨攬大權,開啓人族統治之先。
“太後娘娘,那密函……”公公聽了這話,一下子便猜測到了,跟着太後那麽久,她的手腕自然了解不少。
嘿嘿笑了笑,俯着身子,很是恭敬,又道:“太後娘娘,奴才這就去準備,先把謠言傳出去,算好了時間,這逼宮的戲就上演了。”
“哈哈,不枉你跟了本宮那麽多年,這整個龍脈也就隻有你懂本宮了!”太後笑得很是燦爛。
“奴才這就去辦,尊上這會兒也該起了!”公公說着行了個禮,正要走又被太後給喚住了。
“做戲做得足點,可别大意了,右使可不是什麽省油的燈,等人都到龍脈頂了,再封鎖龍脈!”太後慎重地交待到,這場戲定是要從頭做到底的。
原本就費盡心思算計着讓這左右二使鹬蚌相争,沒想到如今卻是得了這麽個大好的時機!
不管司夜是不是打算大婚之日動手,不管他是不是真的隻是單純利用了白素,這一回定是要他萬劫不複的,以白素的性子怕是這輩子再也不會原諒他了吧!
“恭喜太後,過了今日右使被廢,左使又元氣大傷,這天下還是太後您的!”公公奉承不已,似乎事情就這麽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