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間隔着一座高聳入雲霄的大山脈,名曰龍脈,山道難行,黃鶴之飛尚不得過,猿猱欲度愁攀援。
大多入山者皆由東北處的孤村入,西南的入口,從來沒有人尋到過,亦或者說,西南根本沒有入山道吧。
訣别鎮亦是一個入山道,卻最遠隻能到達空山,亦是鮮少有人進去過。
“這麽說,西南的路是被咱給占了?”水姬問到。
“可以這麽說,西南原本的道同孤城這邊的一樣,也是水路,沿着水路便可直接到達龍脈,後來甯洛建了孤城大壩,擡高了水位,便形成了那巨大的湖泊,玉邪便是從那大湖泊入山的,他是第一個了!”烈焰如實答到,兩人正往溪流方向而去,尋的正是淩司夜。
水姬頓時一愣,駐足,道:“甯洛也沒從那條路入山過嗎?”
“玉邪是第一個,看樣子也會是第一個過那山洞的了。”烈焰補充到。
“甯洛讓他和林若雪探路!”水姬這才明白過來。
“正是。”烈焰點頭,玉邪一路來,定是留下詳盡的線索的。
“條件呢?”水姬好奇了起來,自是聽過玉邪的名号,這狄胡四王子如何這般好敷衍,甘爲人利用?
“還不就是王位。”烈焰白了她一眼便較快了腳步。
水姬連忙跟了上去,又問到:“你打算怎麽把殿下引過山去,這麽說最遲也得等到玉邪他們過山來吧!”
“那是當然,你廢話怎麽那麽多!”烈焰脾氣向來如火,沒有多少耐性。
“甯洛什麽到交待給你,我能不問個清楚嗎?”水姬快步在他身前擋了下來,性格卻不似水溫柔,一眼火爆。
“他的意思就是,這件事上,你就是我的助手了,我交待什麽你便做什麽,問那麽多作甚!”烈焰挑眉說到,這是魔道一貫的行事風格。
身爲屬下,隻做,不問。
這在唐影的性格可是将之體現得淋漓盡緻,似乎是天性使然一般,對主人惟命是從,隻可惜,如今的主子,甯洛,魔煞,同七魔之首血魔是平起平坐的。
想到這裏,烈焰突然蹙眉了,不理會水姬在面前瞪眼睛。
爲何甯洛不直覺喚醒唐影的魔性呢?
爲何不告知真相呢?
光複魔道,本就該是他們兩大護法的任務!
原本就隐隐懷疑,方才想起唐影,将一切竄起來思索,越發的好奇了。
就因爲唐影困于情嗎?
如若是因爲這樣,以甯洛的性子,早就殺了唐夢來徹底激起他的魔性了。
是他多心了,還是,甯洛真的,隐瞞了什麽?!
“發什麽愣呢?”洛水姬見他不動,好奇地伸手推了推他的肩膀。
“沒什麽。”烈焰瞥了她一眼便繼續朝前而去,這些事,還未弄清楚之前,還是藏在心裏好。
沒走多久,洛水姬又有問題了,嘀咕道:“神神秘秘的,你總得告訴我,咱們怎麽把太子殿下引過山去吧,你确定我們不會被他發現?”
烈焰想都沒想,脫口而出,道:“想辦法引開唐夢,拿下唐夢了,還怕他不來?”
“這個女人……”水姬感慨着,欲言又止。
“怎麽?”烈焰問到。
“不知道該同情她,還是該羨慕她了,你說甯洛最後不會要她的命來激惹唐影吧!”洛水姬心裏可是想着比烈焰透徹,隻是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白狄宮裏許多人擔心的都是唐影會因唐夢而最終與淩司夜爲敵,然而,這不過是假象罷了,他們皆不知道,甯洛根本就不怕激惹唐影,更不知道,待魔道光複,白狄亦将不會存在!
“你……”烈焰卻是不可思議地看着她,這女人竟然也想到了。
“我什麽我,我說錯了嗎?血魔困于情,遲遲覺醒不了,那當然是要滅情的,依我看來,魔尊亦是一樣,所以啊,唐夢這女人,就是咱魔道的禍水!”洛水姬說得認真。
烈焰看了看她,沒有再說什麽,徑自蹙着眉頭,本以爲殿下沒那麽早到的,沒想到前幾日竟和唐影動了手,看樣子,他們得想辦法拖延些時日了,也不知道玉邪還有多久才會到。
兩人終于是不再說話了,腳步頗快,朝前溪流方向而去,卻不知道淩司夜早已偏離了溪流很遠很遠,正在這萬重大山西北部分最可怕的迷失之林裏。
迷失之林,越往深處,越是尋不到方向。
它的主人,一個久居山林的女子,蝶依。
依舊是與大樹融爲一體的屋子,同先前的有些差異,似乎更大了點,窗戶多了些,纏着許多開着五顔六色小花朵的藤蔓。
木門敞開着,門外圍着一群好奇的小動物,每個窗台前都立着飛鳥,這完全就是一個勃勃生機的叢林世界。
屋内,竹塌上的人仍舊沉睡着,已經過了正午了,他似乎很累很累,一臉安靜睡顔,睫毛好長,高挺的鼻子很是英俊,還有微微抿着的雙唇,性感無比。
沒了平日裏一貫的冷峻邪佞之氣,亦沒有高高在上不可逼視的冷漠,此時的他,倒是像個貪睡的孩子。
榻邊的蝶依已經坐了很久很久了,白紗外披遺落了,一身迷幻的紫,就這麽愣愣地看着他,微蹙着眉頭,有些出神,他到底是什麽人呀?
心下那股莫名的熟悉感愈來愈濃,似乎曾經與他相識過。
又是忍不住伸出青蔥一般的手指,輕輕撫摸着他的俊臉,無論如何,她就決定留下他了,一輩子留在這迷失之林裏。
她甚至都沒聽他說過一句話呢?
睡臉這般安靜,定是個溫柔善良的男子吧。
這就是一見鍾情嗎?
從此她不再是孤單一個人了。
指腹流連而下,停在他唇上,清秀雅緻的小臉上漸漸浮起了魅惑的笑來,再笑意最濃之時,一揚手,瞬間,收有門窗皆砰地一聲,很是幹脆地合上了。
鐵定了心,要留下他,便是不允許他有任何機會,任何借口再離開的。
這麽多年,獨自一人留在這慌林裏,與白獸爲伍,她需要人陪。
渾身上下,不過是一件迷幻紫衣罷了,衣帶輕解,綢裳沿着一身冰肌玉膚緩緩滑落,曼妙玲珑的身軀頓時一覽無餘,玲珑浮現,肌如白玉凝脂。
臉上的羞赧難掩,紅得通透,卻還是在他身旁依偎了下來,玉手漸漸往他衣内探去。
淩司夜睡得正沉,習慣地翻身,一條長腿就這麽跨了過來,将她擁入懷中,喃喃道:“别鬧,傷口還在,不用看!”
某個女人,總是時不時會偷偷察看他心口上的那傷口,他早已習以爲常了。
蝶依一愣,停着了手,良久都沒動。
他這是在同誰說話?
然而,就是這麽一愣着,揭穿了她。
他習慣的人,從來不會安分那麽久的。
還未緩過神來,淩司夜卻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翻身而上,掐住了她的脖頸,一臉睡顔未退,雙眸卻是淩厲無比,逼視、厲聲:“你是何人!?”
“我……我……”她根本說不出話來,脖頸上的力道幾乎要了她的命,這男人原來,真的那麽兇!
淩司夜這才微微松了些手,仍舊是一臉不悅之色,冷冷道:“你是何人,唐夢呢?”
向來就是戒備極高之人,尤其是入了這萬重大山,一醒來,所有的信息便在腦海裏不斷的浮現,他是跟着嘯風鷹來尋唐夢的,就昏迷在一座小木屋前,中的是那箭一般的毒物之毒!
這個女人,是屋子的主人嗎?
他睡了多久?
“我……我叫蝶依,是這片林子的主人……我救了你……”蝶依艱難地解釋,卻不知他口中的唐夢是何人,聽這名字,是個女子吧。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出,淩司夜戒備之心卻更強了,這片林子的主人,萬重大山竟也有人居住!
張開另一手手心來,傷口果然還在,很小,卻是泛着青紫色,顯然沒有完全消退。
而另一手仍舊是掐在她脖頸上,卻是冷不防狠狠将她甩到地上去,根本就沒在意到她一身赤裸,再自然不過了。
對于女人,他向來不會憐香惜玉,就連他那淩妃娘娘都時常咒罵他不懂溫柔,何況是其他女人?
蝶依一身赤裸,就這麽摔了下榻,癱在地上,狼狽不已,如此羞辱,完全出乎她的意料,根本沒緩過神來。
而淩司夜卻是坐在榻上,慢條斯理地理了理衣裳和墨發,一貫的高傲與冷峻,高高在上睥睨她,冷冷質問,“我中的是什麽毒,昏迷了多久?”
蝶依拉過前面的紫色衣裳來裹身,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擡起頭來,直視淩司夜道:“我救了你,你就是這般對待救命恩人的?”
“先回答我的問題。”淩司夜卻是冷下了雙眸。
“你輕薄了我,是不是先該給我個交待呢?”蝶依站了起來,臉上雖有羞赧之色,更多的卻是愠色。
淩司夜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冷冷一笑,懶懶取出藏于腰上的金色小飛刀來,卻是驟然射出,擦過蝶依的臉頰,重重射入她身後的門闆上。
這麽一張漂亮的臉蛋頓時被劃出了一道細長的口子來,血随即滲出。
“你!”蝶依一身戒備了起來,忍着臉上的極度疼痛,不敢喊出,這才明白過來,這男子非善類!
“回答我的問題。”淩司夜挑眉說到,還算是有耐性,這個女人倒是很耐得住疼。
“忘恩負義!”女子怒了,一揮手,門窗頓時大開,守在外頭的小動物全部湧了進來,似乎感覺到了主人的危險。
淩司夜掃了四周一圈,不由得蹙眉,真夠麻煩的,不耐煩地出了一身長哨。
嗖地一聲,猶如箭一般,嘯風鷹終于是出現了,落在了他擡起的一臂上,羽翼上的傷在蝶依的照料下早已痊愈了。
“你帶我來的這好地方!”淩司夜瞥了它一眼,正想取出袖中的檀木梳來,卻尋不到了。
明明是一直都放在袖中的,東西呢?
根本不在乎在四周滿滿的敵意,徑自尋着唐夢最喜歡的那檀木梳,卻怎麽都尋不到了。
“你是在這個嗎?”蝶依揚起手來,手中拿着的正是那木梳,用料,做工,皆是極其考究,她一見了便是喜歡。
“是。”淩司夜緩緩擡起頭來,仿佛不悅到了極點,身影一幻,還未來得及看得清楚,蝶依隻覺得手腕一陣疼痛,而手上的東西早已被奪了過去。
淩司夜就背着她站着,低着頭,拉起衣袖徑自擦拭着那檀木梳,一臉的認真,而蝶依卻是動都動不了,手腕下垂,毫無一絲力氣,斷了。
仍舊是讓嘯風鷹嗅着了氣息,幸好,是她的東西始終都是她的,嘯風鷹低鳴了幾聲,便飛了出去,這回不能在尋錯了。
這蝶依即便是獸魔,爲覺醒之人,便沒有能力号令任何妖獸,它的主人,仍舊是這男子。
“嘭~”
蝶依終于是忍不住手腕上和臉上的疼痛,直直跪了下去,話都說不出來,虛弱地即将昏迷。
淩司夜卻是頭也沒回,徑自走了出去,圍在四周的小動物們一下子退開來,卻仍舊是虎視眈眈地盯着他看,似乎随時準備攻擊一般。
然而,淩司夜卻突然止步,這才發現這個地方同先前的完全不一樣,是一片更加茂密的深林,彌漫紫色的霧氣,而嘯風鷹就前面徘徊着,仿佛飛不出去一般。
這是怎麽地方?
蹙眉思索,犀眸戒備掠過,驟然拔劍,轉身橫掃而過,一道劍氣驟然将身後悄悄襲擊而來的一群生物遠遠震開了。
這回可是學乖了,這林子裏到處都是毒物,不能那邊輕易讓任何活物近身的。
一陣陣哀嚎聲,遠遠而去,不一會兒,終于是清淨了,他并不怎麽喜歡這些小生物,看着就煩。
收起冷玄劍來,蹙眉環視了一周,該往哪一條路走呢?
嘯風鷹已經落到他肩上了,這片迷失之林,它也飛不出去,即便是沖上高空,亦可能是假象,不是真的高空。
這林子之所以出不去便是因爲心中想着出林,面前便會幻化出一條路來,通往心中所想的地方,而這一切皆是幻境,若是心魔太重,便是一輩子都會迷失在自己創造出來幻境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