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密的林子裏。
唐夢膽戰心驚地倚着樹幹,十分确定是樹幹的樹幹。
不不一會兒,淩司夜便把人帶來了。
是一個空山弟子,年紀頗大,似乎被點了啞穴,安安靜靜地,瞪着大眼睛,卻是一聲沒吭。
一見了唐夢,似乎很是激動,眸中帶着些恐懼,比比劃劃地,似乎想說什麽。
唐夢立馬樂了,直起身子來,圍着這弟子打量着,道:“本……我替你解了穴,識相的話,就給我乖乖的!我就問你幾個問題。”
弟子連忙重重的點頭,一臉的慌張,眼睛随着唐夢轉着。
動手的是淩司夜,本是要親自審的,他的手腕可多着,根本不用擔心這弟子耍什麽花招,隻是,見唐夢似乎很有興緻。
然而,淩司夜一解開他的啞穴,那人卻是頓時高喊了出聲,“救……”
“命”字還未出手,淩司夜卻是捏住了他的下颌,逼得他一聲都喊不出來。
“不敢了不敢了,公子手下留情,小的有眼不識泰山,公子手下留情……”那人艱難的開口,也不知道是因爲恐懼,還是因爲下颌被捏住,聲音都走了調,他很清楚,隻要這公子再微微提勁,他這下颌就得碎了。
“不敢?”唐夢挑眉問到,心下一計早已上了心頭。
“真的不敢了,小姐你大人有大量……”那人看向了唐夢,就沒想到來者會是她!
唐夢看了他一眼,卻是驟然怒聲,“竟敢違逆本小姐,你知道本小姐是誰嗎?”
那人被這麽一吓,不由得一哆嗦,道:“知道知道,小的以前見過小姐幾回的!”
“是嗎?那你一字一字、清清楚楚把本小姐的身份說一遍,也長長記性!”唐夢正色問到,很是一本正經。
淩司夜一聽,冷峻的唇畔不由得彎起了一絲弧度來,這女人啊,該說她什麽好呢?
那人見唐夢如此動怒,不敢有絲毫的怠慢,連忙道:“小姐是掌門的獨女,是空山的掌門的繼承人。”
這話一出口,淩司夜驟然蹙眉,而唐夢是氣定神閑,挑眉,道:“說下去。”
“小姐應該算是空山半個掌門了,等唐影找到了血狐,小姐就可以正式繼位了。”那人繼續說到,此事在空山年紀大的弟子裏并不是什麽秘密,當年唐影血洗空山頂整個空山皆是震動,隻是,有些真相還是被隐瞞了下來,早已失蹤的血狐被傳成是唐影放走的。
“是嗎?還有呢?”唐夢仍是繼續問到,眸中掠過了一絲驚詫。
“還有……”那人卻是遲疑了,算是說清楚了嗎?
“說呀!”唐夢又是怒聲,一手按在那人肩上。
“我說我說,小姐還是朝廷的廷尉大人,還是劍空長老的弟子,小姐,小的都記下了,小的再也不敢放肆了。”那人怯怯說到。
“算你還沒糊塗!”唐夢冷冷說到,心中卻早已大亂,空山掌門,毒經,血狐,唐影,爲什麽她什麽都不知道,爲什麽唐夫人從來都沒有同她提起過,唐影也隻字不提?
不是她忘了,是被強行奪了記憶吧!
“殷娘呢?”唐夢又問到。
“殷娘長老出山已久了。”那人如實答到,心中亦是納悶了起來,這小姐怎麽會鬼鬼祟祟到空山來了,又怎麽會不知道殷娘出山了呢?
而一旁的淩司夜原本微蹙的眉頭此時早已緊鎖,心中原本那一抹不安莫名地擴大,這背後究竟隐藏着什麽秘密?
突然,唐夢身子一怔,而淩司夜亦是頓時警覺,然而,手還未伸過去,唐夢卻早已被卷走。
是巨蟒南蛇,就這麽冷不防将唐夢整個人都卷了過去,急速而前,整片林子早已躁動了起來,枝枝葉葉,即便是再大的樹幹都被折斷。
南蛇路過之處,便是一片荒蕪,仿佛燒焦了一般,那弟子早已吓得昏死了過去,這是南蛇發怒嗎?!
然而,淩司夜卻是緊追不放,一邊躲過漫天飄散而下的毒氣,一邊喊着唐夢的名字。
如此大的動靜,早已驚動了衆人。
隻見,山頂五道白色身影齊齊飛下,亦是朝這邊追了過來。
唐夢早已吓昏過去了,什麽都不知道,就這麽被南蛇卷着,身影時而淹沒在林中,時而出現在高高的空中。
淩司夜見不到唐夢,心中頓時大驚,不知道該如何下手,眸一沉,狠狠抽出冷玄劍來,一道劍氣頓時劈空而上。
頓時,南蛇停了下來,緩緩揚起了直起身子來,竟有三四米那麽高,唐夢就這麽被它纏繞在脖頸處,整個人吊着,依舊昏迷不醒。
淩司夜眸中透出一絲警覺,淩空而上,手中冷玄劍早已铮铮作響,顯露出了主人不安的心境。
然而,南蛇卻隻是看着他,一動不動,似乎是在打量什麽一般。
“來者何人?竟敢擅闖空山!”齊齊的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來。
淩司夜回過頭,卻見五位白髯飄飄的老者亦是淩于空中。
然而,淩司夜還未開口,一老者卻是大叫出聲,“是小姐,小姐回來了!”
另四人齊齊看了過去,見了唐夢,亦是大驚,怎麽會是小姐!
然而,就他們這麽大喊,南蛇卻又是急速地落下身。
“唐夢!”淩司夜一急,什麽都顧不上便急追而去,手中冷玄劍淩空朝南蛇兩側劈去,兩道劍氣如極光流影,直掃過去。
頓時一陣地動山搖,隻見地上被劈開了兩道深溝将那南蛇困在其中。
淩司夜眸中方才的冷靜早已全散,緊握着冷玄劍的手,血沿着手臂緩緩流出,凝于手上不間斷滴落了下來。
“是劍邪冷玄劍!”身後老者大驚,冷玄劍早已成爲傳說,竟然會這公子手中,他又是何人?同小姐又有何關系。
南蛇沒有任何動靜,就隻是直直地看着他,那紅寶石一般的眼睛裏似乎透着一點委屈一般。
“公子,手下留情!小姐不會有事的!”身後長老急急追了上來,語氣不似方才那般憤怒了,四大毒靈皆早已唐夢這個未來掌門爲主人,如何會傷害她絲毫?
“讓它放開唐夢!”淩司夜的聲音很冷,視線始終落在唐夢身上,始終戒備。
“畜生,不可對小姐無禮,還不鎮守山門去!”一老者說罷,飛了過去,落在了南蛇面前。
然而,南蛇卻真就乖乖地放開了唐夢,回頭又看了淩司夜一眼,便獨自緩緩朝前爬了去,身形很長,沒有樹叢的掩藏,好一會兒尾巴才漸漸消失。
淩司夜早已将唐夢抱在懷中,輕聲喚着,“夢兒,醒醒,沒事了。”
五位長老皆站在一旁,面面相觑,這公子竟是是何人,竟同小姐這般親昵,幾年前走了一個唐影,今日來的,卻又是個癡情人。
方才那兩劍隐藏着多大的恐懼,又是一個可以血洗空山之人了。
如何是好!
掌門知道這事嗎?
不是安撫了多久,唐夢終于是緩緩睜開雙眸來了,一見淩司夜便是哇地一聲緊緊抱住了他,可憐兮兮地哭了起來,也不管發生了什麽。
“不哭了不哭了,有我在呢。”淩司夜柔聲安慰着,自己下去卻仍舊沒有平息。
“是不是做噩夢了,我要回家。”唐夢埋在他懷中哭着,不僅像極了個小女人,更像極了個孩子,跟後還未完全緩過神來。
“嗯,是噩夢,過去了。”淩司夜輕輕撫拍着,吻落在她發上,很輕很淡。
一旁五位長老皆是别過頭去,一臉尴尬!
還不到幾個月掌門就該交出血狐來了,小姐便是空山掌門了,一輩子守着空山,不允許任何兒女私情的啊!
這該如何是好?
好一會兒,唐夢終究是安靜了下來,淚眼婆娑地打量着周遭的一切。
四周就想一片戰場一般,焦了的樹幹到處都是,一旁浪迹,兩次地上皆是裂開了一條深深的地縫。
“怎麽回事?那蛇呢?”唐夢蹙眉問到。
“走了。”淩司夜淡淡答到,扶着她站了起來,輕輕替她拭去了眼角殘存的淚。
然而,五位長老卻是齊齊上前,一一報數了名字。
“劍悟。”
“劍武。”
“劍莳”
“劍濯”
“劍聿”
齊聲道:“見過小姐!”
唐夢蹙眉,一臉不解地愣着,根本就不記得這些人!
淩司夜眸中掠過一絲詫異,輕輕推了推她。
唐夢這才反應過來,連忙開了口,道:“免禮。”
心中亂成了一團,她必須盡快弄清楚,自己忘記了什麽,而真正的唐夢又忘記了什麽,否者,在這麽下去,定是會露出馬腳的。
這幫老頭各個年紀同劍空師父差不多,皆是劍字輩,看樣子都是長老了!
“小姐好幾年沒回來了,怎麽也不先告知我等一聲,掌門知道你來嗎?”劍悟試探地問到。
“我偷溜出來的,你們可别告訴我娘!”唐夢連忙開了口,反應快了。
“這位是?”另一長老看了淩司夜一眼,忍不住問到。
“朋友。”
“夫婿。”
異口果然很少能同聲。淩司夜不悅地看了唐夢一眼。
五位長老皆又是一陣面面相觑。
“這位公子是劍邪的弟子吧?”劍武問到。
“嗯。”淩司夜從來不會隐瞞這一事,無論對誰。
“小姐,既帶了客人來,還是先到屋内坐吧。”劍悟說着,朝淩司夜打了個請的手勢,老眸卻是掠過一絲精光,太多詭異的地方了,小姐怎麽就會怕南蛇呢?!小時候每回回來都是囔囔着要找四大毒靈的。
唐夢點了點頭,心有些虛,淩司夜卻是牽着她的手,十指相扣住。
本是沒有打算大動幹戈,這一回隻是先試探試探的,沒想到竟這般驚動了,看着樣子,李公公不是回去了,就是被囚禁了!
既然驚動了,那就索性想辦法弄個清楚吧。
原來,唐影也在尋找血狐,而且,似乎比他還早。
如果是這樣,空山似乎同白狄聯系頗爲緊密了。
他們豈會白白救玉邪和林若雪呢?
是不是也要那黑勾玉?
這幾樣東西父親要拿來開啓淑妃陵,真有那麽簡單嗎?!
定是沒有那麽簡單的,李公公還未遇到南蛇便被南山門的小青蛇咬傷了,這也正是唐夫人放心居于唐府的原因,若非谙熟毒道,靠近山門都難,何況四方皆交于毒靈把守了。
禦書房裏。
無情仍是同天幀帝對面而坐,一老一少切磋着棋藝,如今的無情已經能夠同天幀帝對弈了。
雲容緩步而來,就侯在一旁,沒有開口。
等了許久,天幀帝終于是擡起頭來了,道:“有什麽消息了?”
“禀皇上,這是剛送到的密函。”雲容恭恭敬敬地将手中信函遞上。
天幀帝沒有多少表情,然而,大緻浏覽了一遍,唇畔卻不由得浮起一絲冷笑來,冷冷道:“傳令下去,唐夢随從太子殿下出使狄胡,途中蓄意謀殺太子,天下通緝,唐氏一族,關押候審!”
雲容早已看過那密函,隻是點了點頭,道:“屬下明白。”
正要走,天幀帝卻又喚住了她,道:“準你一日假,去照顧照顧你義父吧。”
“謝皇上。”雲容心下大喜,義父身中劇毒,還好回來地及時,也不知道皇上打算怎麽對付空山了。
“皇上,無情也要去看看師父!”無情開了口,如今早已對這皇帝不似先前那麽忌憚了。
“這盤棋要是赢了朕,朕就讓你去。”天幀帝笑着說到,眸中卻是連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寵溺,這麽個孩子,若是他的皇孫,那該多好啊!
“真的?”無情大喜。
“嗯。”天幀帝點頭,一臉認真。
“我下這裏。”無情急急落了一子。
竟然是勝了!
“哈哈,你赢了,去吧。”天幀帝笑了起來,并沒有因爲敗給一個六七歲的孩子而憤怒。
“謝皇上!”無情心中急着,道了謝連忙追着雲容而去了。
直到那小小的背影消失在門外,天幀帝才回過頭來,輕輕咳了幾聲,獨自一人一子一子地拾着棋子。
畢竟不一樣,當年不論他如何讓着司夜,司夜總是有辦法輸,從來不會赢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