儀皇後和天幀帝已經落座,卻無話,一室寂靜。
天幀帝徑自飲着酒,眸中凝着沉思,一杯一杯又一杯。
儀皇後心裏微微擔憂着,卻不敢多勸,小心翼翼地替他夾了菜。
“去看看司夜怎麽還沒來。”天幀帝開了口,有些不悅。
“奴才這就去。”徐公公應答着急急退了出去,這一大早就告知殿下了,怎麽還遲到了?
“朕多久沒來了?”天幀帝終于看向了儀皇後。
“半年前皇上才來過,臣妾誕辰那日。”儀皇後恭敬地答到。
天幀帝蹙眉,卻恍然想了起來,“正是正是,朕都給忘了。”
儀皇後依舊端莊優雅,靜斂眸,唇畔噙着慈愛的淺笑,皇上不是忘了,是沒放在心上,她一直都是個擺設而已。
又是安靜了,天幀帝起身,緩緩朝内屋而去,鳳儀宮,司夜便是在這宮裏出生的吧,元宵節的前一晚……
禦花園中,淩司夜和唐夢仍舊慢悠悠地走着,兩人似乎都不願意這麽快到鳳儀宮去。
“玉邪那案子一直拖着呢,皇上有再催過吧?”唐夢打破了沉默。
淩司夜隻是搖頭,牽着她的手,很喜歡十指相扣。
“到底什麽事啊?就算過節也得明晚吧?”唐夢又問到。
淩司夜仍是搖頭,眸中隐隐有了笑意。
“殿下,皇上不會是想見我吧?”唐夢又忍不住了,徑自疑神疑鬼起來,難不成天幀帝又對她起疑了?
“怕了?”淩司夜這才開了口,這女人何時問題那麽多了?
“還好,殿下呢?”唐夢反問到。
淩司夜蹙眉,這話是何意?
“殿下,這事若是揭穿了,皇上會怎麽處置你?”唐夢問到,想起昨夜的問題來,一直被她忽視的疑點,并無人同這家夥争皇位,他心急什麽?傳言裏皇上對淑妃情深意重,他父子二人的感情到底出了什麽大裂痕?
淩司夜心中一怔,他也沒有想過這個問題,若是父王知道,會要了他的命嗎?
下意識地搖了搖頭,突然放開了她的手,掐在了手腕處。
唐夢方蹙眉,疼痛便傳來了,咬着牙忍着,這家夥的力道比雲容還重!時間卻不長,一會兒就過了,沒再有餘痛。
“喂,這個有什麽秘訣在,教教我吧!”唐夢一臉讨好地問到。
“喂?沒名字讓你叫嗎?”淩司夜不悅的說到。
唐夢一愣,名字?根本就忘記了自己什麽時候直呼過他的名字了。
“殿下,教教臣妾吧。”唐夢笑着谄媚,即便是谄媚都還挺好看。
“教你作甚?”淩司夜蹙眉問到。
“以備不時之需!”唐夢甚是認真。
“不用,有我在,沒有不時之需的時候。”淩司夜武斷拒絕。
“以後你不在的時候也能用用嘛。”唐夢小聲嘀咕。
某人耳尖,還是聽了去,蹙眉問到,“以後?”
“沒什麽啦,快點走吧,已經遲很久了。”唐夢敷衍,連忙拉着他加快了腳步。
淩司夜并沒有怎麽動,就這麽被她拉着走了,瞥了那被她牽着的手,雙眸頓時複雜了起來。
突然,又駐足了。
唐夢回過頭,卻是一下子放開了手,心中一咯噔,頓時尴尬,怎麽就這麽習慣了?
這習慣,不好,很不好。
“右拐吧。”淩司夜打破了沉默,徑自朝右而去,也不在牽她。
“哦。”唐夢并怎麽認識這深宮裏頭的路,隻能跟着他。
原本還是大道呢,右拐沒走幾步呢,便入了園中的小徑,兩人并未提燈,越往裏走越是摸着黑,一旁隐隐可見一座空置的宮殿,也不知道曾經住過哪個妃子,一空便空了二十多年了。
唐夢這才發現不對勁,這真的是通往鳳儀宮的路嗎?這家夥想做什麽?
急急開了口,喊住了前面的人,“你這是要去哪裏?”
“鳳儀宮。”淩司夜淡淡回答,方才她放手的那瞬間,就開始沉思到現在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騙人,有這麽遠嗎?”唐夢挑眉問到。
淩司夜這才回過頭,一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模樣,白了她一眼,道:“笨蛋,還看不出來本太子在繞路?”
唐夢這才放下心來,沒好氣的睨了他一眼,正要開口呢,卻見淩司夜身後一個黑影飄來。
“啊!鬼!”尖叫出聲,尾音未落呢,整個人便躲到了淩司夜懷裏去了,玉臂攀着緊緊摟住他的脖頸。
她的宗教知識頗爲豐富,隻作研究,就有那麽一點點害怕罷了,真的不那麽迷信的,一切都歸于穿越來的時候,落在了亂墳崗,第一眼見的便是黑白無常。
淩司夜任由她抱着,并不似上一回那樣抱着她,雙眸依舊凝着沉思,身後那人不過就徐公公急急而來罷了,這麽擔心,這還是唐夢嗎?
“奴才該死,吓着娘娘了。”徐公公連忙上前,方才那一聲鬼,他可聽得清清楚楚。
唐夢回過頭,看了看徐公公,緩過神來,連忙放開了淩司夜,輕咳了幾聲,低着頭沒有說話。
“殿下,别饒了趕緊走吧。”徐公公也沒顧得上多問什麽,一臉焦急,找了好久才找到這兩口子,估計皇上等得要怒了。
“你先過去,就說淩妃不舒服耽擱了,一會就到了。”淩司夜冷冷說到,仍是慢慢朝前而去,又是擰眉,一臉若有所思。
徐公公使了輕功,一襲玄色衣裳,在暗夜深宮裏飄着,确是有些吓人,唐夢認真看了一眼,才急急跟着淩司夜而去,心裏暗暗告誡自己,下回就算抱樹也别往他身上蹭了,着實有些丢臉。
走了良久,沉默了良久。
前面的人突然開了口,語氣甚是認真,淡淡問到,“你是裝的?”
“什麽?”唐夢擡頭,沒反應過來。
“你膽子有那麽小嗎?你是裝的。”已經不是問句了,而是肯定句,說得認真,依舊一臉若有所思。
“什麽!”唐夢一臉不可思議,瞪大雙眸,這才發覺了淩司夜的不對勁,他不像是開玩笑。
“沒什麽,走吧,一會見了父王小心點。”淩司夜沒再多說,便快走朝前而去了,依舊沒等她,也沒有牽她的手。
“哦。”唐夢這下子卻是擰起了眉頭來,一臉納悶地跟着,好奇怪啊,這家夥。
深宮裏的路,淩司夜再熟悉不過了,又拐了另一條小道很快鳳儀宮了。
進了門,隻有儀皇後在,卻不見天幀帝,徐公公連忙迎了上來,低聲道:“皇上在屋内小憩呢。”
淩司夜對儀皇後根本沒有一絲尊重,留下了唐夢,徑自朝内屋而去了,徐公公亦連忙跟了進去。
“皇後娘娘。”唐夢欠了欠身,這一屋子裏就她二人了。
“淩妃平身吧。”儀皇後卻知道她的身份。
“謝娘娘。”唐夢應聲平身,恭敬乖巧。
“别站着,先過來坐吧,皇上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會醒。”儀皇後很是慈藹,輕輕拍了拍一旁的座位。
“謝娘娘。”唐夢淺笑着走了過去,不知爲何突然想起了一個人來,唐夫人,一樣的柳目慈眉,氣質高貴,和藹可親。
儀皇後親自替她倒了一杯茶,微斂眉,噙淺笑,并沒有多說什麽,兩個人就這麽靜靜地坐着,而唐夢的心思都追着淩司夜而去了。
内屋。
天幀帝懶懶地倚躺在暖塌上,身旁披着一件紫狐裘大袍,這件袍子一直都留在鳳儀宮這間小屋子裏,從來沒有離開過。
淩司夜在暖塌前坐了下來,淡淡開了口,“父王,該起了。”
“怎麽那麽遲才來?”天幀帝緩緩地睜開了雙眸,帶着一絲倦意。
“夢兒剛才胃口有些不适,耽擱了一會兒。”淩司夜答到。
“朕的皇孫快兩個月了吧?”天幀帝眸中掠過一絲溫軟,隻是一掠而過。
“快了。”淩司夜仍是低聲應答着,心中卻是冷笑。
“今日是你誕辰,想起你母妃了嗎?”天幀帝起身來,穿上了那紫狐裘大袍。
“嗯。”淩司夜卻是笑了,淡淡地笑,雙眸很好看,漆黑深邃,流光溢彩。
天幀帝看了良久才緩過神來,大手按在了他的肩上,聲音依舊沒有多少情緒,“你都這麽大了。”
淩司夜臉上的笑意更濃了,不動聲色地承受着肩上的力道,隻覺得一身氣血都在翻騰灼傷,心中頓時大驚,定是出事了!
“同父王較量較量如何,好幾年沒比試過了,你這内力越發的深厚了。”天幀帝說着,終于肯放開了手,起身站了起來。
淩司夜亦是起身,眸中掠過一絲疼痛,卻是打趣地說道:“父王,夢兒可餓着肚子呢,今日一整日都沒什麽胃口。”
天幀帝蹙眉,随即笑了起來,“很喜歡她吧?”
“還好。”淩司夜淡淡說到,“還好”,唐夢最常說的兩個字。
“那改日吧。”天幀帝看了他一眼,便走了出去,唐夢,唐文的小女兒,他日可以爲後嗎?
父子二人一前一後走了出來,儀皇後連忙起身行禮,唐夢亦跟着照做,看了天幀帝身上的紫狐裘心中微微納悶了起來,怎麽同淩司夜那件那麽相似,又忍不住偷偷瞄了淩司夜一眼。
徐公公早已換了一批酒菜,衆人落座,位置很是奇怪,儀皇後和天幀帝對面而坐,淩司夜和唐夢卻分坐天幀帝兩側。
給讀者的話:
這幾天得到處拜年。。。加更等過幾天吧。見諒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