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的樓船一出現,守衛們連忙開啓閘門,絲毫不敢怠慢。
歐陽晴明和百裏醉站在船頭上,皆目視前方,沒有言語,惜若走了過來,亦是沒有說話。
玉邪仍在昏迷中,但已過了最危險的時期,誰都不知道是玉邪吉人自有天相還是婆婆動了手腳,本已經脈象全無了,卻那麽一瞬間又全部恢複了。宗主很生氣,唐影告知了林若雪一切,唐影走後,林若雪便從此一言不語了。
今日,宗主第一回親自去見林若雪,誰都不讓進去,那麽久也不知道現在怎樣了。
屋内,床榻上的人不再如先前那一臉蒼白了,雙眸閉着,薄唇輕抿,完完全全是睡着了的樣子,仿佛隻要輕輕一喚,他便能醒來,一臉邪魅玩劣地說笑。
林若雪沿着床沿坐着,頸脖上的疼痛已經消失了,隻是鎖骨間那黑色玉石不似平如裏那麽色澤溫潤了,暗暗淡淡的,真就如她總說的石頭一般了。
小手輕輕撫着他那緊閉的雙眸,高高的鼻梁,流連到了那性感的雙唇,不過就這十來日,他消瘦了好多。
臭石頭,你什麽時候才會醒呢?
心中暗暗地問着,雙眸卻不再濕潤,其實她很想哭的,隻已經流不出眼淚了,雙眼裏的血絲遲遲沒有退去,如今跟兔子眼有的拼了。
那夜,就這麽瞬間,生死之隔,還有好多話沒來得及說,她的世界仿佛就這麽跟着他坍塌了一般。
“林姑娘,這可是你的東西?”甯親王第三次問到。
那夜之後,這小姑娘終于是恢複正常了,飯也肯吃了,卻是一句話都不同任何人說。
林若雪仿佛沒聽見一般,視線仍舊落在玉邪身上。
“姑娘,這東西,可是你的?”甯親王再沒耐心,将手中那黑勾玉遞到了林若雪面前去。
林若雪瞥了一眼,又擡起看了甯親王一眼,視線依舊回到玉邪身上,雙唇依舊緊抿。
“不知好歹!”甯親王心中一怒,伸手朝玉邪而去。
“不許碰他!”林若雪終于開了口,小手狠狠推開甯親王的手。
“你這丫頭終于肯說話了?”甯親王挑眉看着她,自知心上中的毒不淺,卻仍是一副尊不可犯的樣子。
“在他醒來之前,我一句話也不想跟你們說!”林若雪沒好氣道,聲音很是幹啞,還幾日沒開口說話了。
唐影隻告訴她,這老家夥正是白狄的甯親王,是他真正的主子,歐陽晴明和百裏醉都是聽命與他的,他想得到黑勾玉,其他的便沒有再說了。
究竟是爲什麽要背叛唐夫人,爲什麽連唐夢也瞞着,他不說,她也不再多問,最終選擇了玉邪,那麽一切便都聽玉邪的,隻要他醒來。
“他若是永遠都不會醒了呢?”甯親王反問到。
“你會醒!”林若雪堅持到。
“他不會醒的。”甯親王仿佛是故意的一般。
“這家夥要是敢不醒,你永遠也别想得到黑勾玉!”林若雪一臉怒氣。
甯親王一愣,這是什麽邏輯?
“本姑娘告訴你,你最好想辦法讓他醒來,否則永遠别想要黑勾玉!”林若雪這回說得清楚了,是威脅!
“你威脅本王?”甯親王心中一驚,這小丫頭不開口則已,一開口就讓他大吃了一驚。
“是!”林若雪很是認真答到。
“它已經在本王手上了!”甯親王冷哼。
“你不是它的主人!”林若雪亦是冷哼,連唐影也不知道他要這東西究竟何用,她更不關心,就隻要玉邪醒來。
甯親王逼近一步,道:“本王殺了你,它便易主了。”
“老家夥!”林若雪怒罵。
“你!”甯親王氣結,還是頭一回有人敢如此大不敬!
“我怎麽了?年紀一大把,仗勢欺人,本姑娘都替你兒子女兒害臊了!”林若雪不屑地說到。
“臭丫頭,别以爲唐影保你,你就可以如此放肆!”甯親王身影一閃,來到林若雪跟前,一把掐住了她的脖頸。
林若雪卻沒有絲毫畏懼,艱難地開了口,道:“你答應了唐影,言而無信,本姑娘再替你兒女害臊一次!”
“本王明明白白告訴你,我們正往白狄而去,唐影是永遠都不會在回到白狄的!”尋到血狐,他會走,也許爲敵,但定不會是友,盼他放下唐夢是徒勞,唯望殿下并非認真,早早能放手了。
“那本姑娘也明明白白告訴你,你殺了我們,你也得死!”林若雪說着,那血紅色的雙眸裏仍是認真無比。
她自小就是十分小心謹慎之人,害人之心沒有,防人之心時時刻刻都有。
“解藥呢!”甯親王明白過來,而另一手早已疼痛不堪了,方才不過是被她的指甲劃過罷了,竟瞬間下了毒。
“放開我。”林若雪道。
甯親王瞪了她一眼則這才狠狠甩下手來。
“隔十日左右,别忘了問我要解藥,否則這毒性會一日一日延伸,直到全身疼痛麻痹才大爆發,到時候大羅神仙也救不了你。”這藏與護甲中的毒藥她本來是專門配制給唐夢用的,沒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能用的。
“臭丫頭,你就不怕本王把你交給天朝嗎?”甯親王威脅到。
林若雪瞪大雙眸,一副不可思議的模樣,反問道:“天下局勢如此清楚,你欺我弱女子不關心國家大事,還是自己老糊塗了?”
白狄同天朝從無往來,這甯親王在白狄的地位她豈會不知,交出她一個将軍之女,他想自找苦吃嗎?
“呵呵,你倒是說說天下局勢如何。”甯親王挑眉問到,他低估了這臭丫頭了,本以爲她隻個就知道哭的弱女子罷了。
“天下格局,天朝爲尊,北方狄胡、南邊離族皆尊皇上,定時朝貢,東臨滄海,唯有西部的白狄,不相往來。”林若雪很是自信答到。
“天朝位尊,呵呵,那你可知天朝十年前賦稅制度纰漏極大,今日國庫仍是虧空?”甯親王冷笑反問到。
“本小姐沒心思同你讨論國家大事,更不會輕易信你!”林若雪不以爲然,天朝泱泱大國,國庫豈會虧空,即便真有此事,甯親王又豈會知曉?!
“或許,本王不會把你交給天朝,交給你林大将軍便可。”甯親王眯起那鷹一般犀利的眸子來,心中多多少少有所打算的。
林若雪卻沒有一絲畏懼,瞥了他一眼,不屑道,“一肚子陰謀詭計!本小姐不想和你廢話了,等玉邪醒了,你想說什麽再跟他說,本小姐全聽他的,還有,林将軍不會認我這女兒的,我更不會認他的!”說罷視線又回到了玉邪身上去,若是認了,欺君罔上,那便是林府上上下下數百條人命啊,也不知道太子殿下那謊言能保唐夢多久了,殿下竟如此救了唐夢這完完全全吓到了她。
“臭丫頭,敬酒不吃吃罰酒,你以爲區區小毒難得了本王嗎?”甯親王似乎是第一回被如此忽視,連又尋了話。
“既然是區區小毒,你就自己去解吧,本姑娘正好沒心情配藥!”林若雪看都不看他,小心翼翼地替玉邪掖了掖錦被。
“臭丫頭!你沒有現成的解藥竟敢對本王下這種毒!”甯親王卻是怒吼,氣得那長長的胡子都揚了起來。
“下這種毒難道就一定要有解藥嗎?”林若雪理直氣壯地反問,她也是剛才想起了的,這船上估計是尋不到她需要的藥材了。
“你!”甯親王氣得吹胡子瞪眼睛,完全沒了平日裏那養尊處優,運籌帷幄的王者形象。
“把那老太婆叫來,否則我就不配解藥了!”林若雪臨時有了主意,再次威脅。
“喚孟婆來需幾日路程,本王喚她來,還需你來解毒!”甯親王冷哼,狠狠拂袖便要走。
林若雪沒多解釋,視線仍是停留在玉邪那俊美而虛弱的容顔上,低頭輕輕在他額上印了一吻,紅彤彤的雙眸中不經意又流露出了哀傷來,她隻知道他會活着,卻不知道他何時才會醒來,什麽都不想知道,不想去考慮,等待,唯有等待。
艙外,樓船早已過了那高大如山的大閘門,明明是暗河的上遊,過了那閘門,水卻越深,河道卻越寬,能容下好幾艘高大的樓船并行通過!
船緩緩放慢了速度,最終停了下來。
船頭甲闆處,歐陽晴明和百裏醉相視一眼,皆不納悶不已,惜若仍是注視在水面上,心不在焉,不知思索着什麽。
這時,甯親王緩緩走了出來,右手包紮着紗白繃帶,隐隐可見透出來的血迹。
“宗主,你的手?”百裏醉急急問到,歐陽晴明卻是大驚,出什麽事了,若雪怎麽了?!
甯親王卻是扔個了歐陽晴明一個小瓷瓶,道:“給你五日的時間,把這個交給孟婆,讓她配出解藥,若是配不出,再把她請來。”
“宗主,你的手是……”歐陽晴明緊鎖起了眉頭來,一臉擔憂。
“哼,那臭丫頭倒是真有兩小子。”甯親王冷哼,沒再多說,便轉身離開。
百裏醉連忙取過那小瓷瓶來來,打開一看,卻是一小段染了血迹的白紗布,血迹是幾近暗黑色,很明顯是中毒了。
“五日……”歐陽晴明自言自語。
“順道去看看我那白宮是不是也跟紅樓一樣新建起來了,殿下,真不好惹!”百裏醉笑了起來,一猜不中歐陽晴明的心思。
“嗯。”歐陽晴明低低地應了一聲,卻是自顧自掐指算着能擠出多少時間來,原本要很久很久才能在回皇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