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公公帶着無情,一臉無奈地朝門外而去。
正要跨出那高高的門檻,無情卻止步了。
回頭看着熟悉的院落,緊緊抓住雲容替他收拾的小包袱,清澈的眸中裏難掩不舍。
殿下要将他送到禦書房去,雲姨也留不了他了。
“走吧,你雲姨交待了,虧待不了你的。”徐公公說罷便先跨出門檻去了。
“雲姨說要自己帶我去的。”無情回過頭,認真問到。
“她沒空,正爲淩妃娘娘煮茶呢。”徐公公說着便要去抱他,剛滿六歲的孩子,東宮這門檻對他來說太高了。
“淩妃娘娘什麽時候會失寵?”無情退了一步,仍是認真問到。
徐公公一愣,道:“你這孩子,年紀小小的管那麽多作甚?這話可别被殿下聽到了。”
“不要抱,我自己能出去。”無情狠狠推開了徐公公,一臉的倔強,雙手扶在門檻上,小心翼翼地跨了過去。
“呵呵,你這孩子,個兒不高,手腳倒是挺利索的。”徐公公笑了笑,轉過身,卻見太子殿不知何時已站在身後了。
“參見殿下。”無情立馬浮出一臉開心的笑意,恭敬行禮,雲姨的寵愛,在東宮橫沖直撞,誰都不敢爲難他,唯有見了殿下,立馬便是小心翼翼地了。
“殿下,這麽早就回來了呀。”徐公公笑了笑,亦微微行禮,都說太子殿下夜夜早早就回宮了,此事怕是真的了。
“禦書房的門檻也讓他自己過。”淩司夜說罷,掃了無情一眼便大步朝宮内而去了。
“走吧。”徐公公無奈搖了搖頭。
着實不明白殿下爲何要爲難這麽個小孩子,不過這孩子當時同殿下小時候很像,倔極了。
“是淩妃娘娘要殿下每夜早早回宮的。”無情回答了他方才那個問題。
徐公公驟然蹙眉,“噓!你雲姨沒交待嗎?東宮裏的事不許說出去的。”
“知道,就跟你說。”無情自是明白哪些人是可信之人。
“快點走吧,皇上喜歡小孩子笑,你可千萬别哭。”徐公公認真交待。
無情連忙道:“知道,雲姨都交待清楚了,都記着呢。”
徐公公這才點了點頭,牽着他快步朝禦書房而去……
淩司夜每夜早早回宮雖是唐夢要求的,隻是,此時唐夢已是悔得腸子都綠了,已經過了整整八日了,這家夥每日必歸,每日必報告行蹤,去了哪裏,見了什麽人,做了什麽事,她都快煩死了,他卻仿佛是故意的一般,越來越樂此不彼。
浫蘭湯,後宮唯一一個天然溫泉池子。
這是唐夢第二回泡着溫泉,第一回便是被淩司夜從紅樓強擄來那次。
“不甘……”唐夢懶懶倚在溫泉池邊,叫喚着,這兩丫頭去哪裏了?淩司夜快回來了,她該起了。
“不願……”
“不願什麽呢?”熟悉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是淩司夜。
“喚婢女呢!”唐夢淡淡說着,急急遊到了水深及脖處,這才依舊一臉閑适地依靠着。
淩司夜緩緩從那大屏風後走了出來,笑道:“這兩婢女如此怠慢,還是換掉吧。”
“那臣妾先謝殿下了,正煩她倆聒噪,臣妾這耳邊沒個清靜。”唐夢淺笑到。
這時,桂嬷嬷進來了,納悶着不甘不願二人怎麽就捧着衣裳站在爲頭任她怎麽催都不說話也不進來,娘娘泡那麽久該起了。
繞過大大的屏風,捧着衣裳正要開口呢,這才發現殿下回來了,心中連連暗罵那兩丫頭推她入火坑。
還未開口,淩司夜便一眼淩厲地掃了過來。
“殿下,娘娘泡很久了,該起了。”桂嬷嬷眯眼笑了笑,擱下那衣裳,自覺地退了出去,伺候了幾日,雲容可沒少教她東宮的規矩。
“還不起嗎?”淩司夜挑眉看向唐夢。
“殿下,明日幾時回唐府?”唐夢轉開了話題。
“等你睡夠了吧。”淩司夜走近,眸中掠過一絲暧昧的笑意。
“臣妾想和殿下商量件事。”唐夢心中暗罵,仍是好聲好氣說到。
“難不成你不想回去了?”淩司夜故作若有所思。
“就想請殿下幫個小忙。”唐夢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小忙?”淩司夜甚是玩味,緩緩蹲了下來,大手拂過水面。
“明日我娘若是問起來,由我來解釋。”唐夢連忙開口。
淩司夜卻是笑了起來,“你打算如何解釋呢?”
“殿下放心,不該說的,臣妾定不會說的,殿下答應吧?”唐夢一臉無害地笑到。
“你準備一直泡下去嗎?”淩司夜站了起來,避而不答。
“殿下,意下如何?”唐夢追問到。
“一會再說,先起來。”淩司夜微蹙眉。
“殿下先去用餐吧,臣妾一會就到。”唐夢笑着說到,仍是不動。
“你這一身上下哪一處本太子沒碰過,還怕被看?”淩司夜甚是認真地問到。
“你給我出去!”唐夢終于忍不住,也不知道是氣紅了臉,還是羞紅的,這家夥就是有如此本事,不知羞恥的話都能說得那麽認真。
“快點。”淩司夜冷冷說罷,看了她一眼才走了出去。
每每都是這樣,好聲好氣地說着,虛情假意地談着,到最後總要有個人先發火,把真實面目暴露出來。
穿戴整齊後,唐夢才慢悠悠地走了出來,不甘不願已經不知所蹤了,淩司夜親自在門外等着。
“那兩丫頭呢?”沒見到人,唐夢心下隐隐不安了起來。
“取外袍去了。”淩司夜淡淡說罷,便牽着她往大廳走。
唐夢微微一愣,眸中掠過一絲複雜,想縮回手,卻還是任由他牽着了。
“對了,父王要你過幾日去趟大理寺,把玉邪的案子結了。”淩司夜說到。
“怎麽結?”唐夢沒好氣道。
“唐大人定自有辦法吧。”淩司夜笑了起來,似乎很久沒這樣稱呼她了。
唐夢撇了撇嘴,試探地問到,“李公公還沒尋到玉邪的下落嗎?”
他一直在找,不曾瞞過她,隻是,那麽久了,黑色紙鸢真的是唐影嗎?還是白狄的人?
“還不知道。”淩司夜淡淡答到。
這時,不甘不願迎面而來,不願手中捧着一件華麗的紫狐裘。
唐夢微蹙眉頭,道:“拿錯了,去換一件來。”
這袍子不是她的,似乎是件正品,如此罕見的東西,淩司夜所有亦不稀奇。
“是。”兩婢女連忙點頭,退了下去,這袍子就一直擱屋裏,還以爲就是娘娘的呢。
淩司夜看了唐夢一眼,沒說什麽,仍是朝前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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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九。
天氣已微微回暖了,陽光甚好,大街小巷中熱熱鬧鬧,多了好些叫賣花燈的小販,新春喜慶氣氛仍未散去,元宵節快到了。
華麗的九龍明黃馬車出了宮門緩緩朝唐府方向而去,車上,唐夢終于又換回了那一身男裝,素顔朝天,發絲高束,一襲白衣翩翩。淩司夜亦是難得的白衣玉帶,僅此而已,與生俱來的高貴氣質依舊自然流露,光華自燦。
唐夢微蹙着眉頭,任由他擁着,一路上都沉默不言,心中隐隐不安,到了唐府,該如何面對衆人,還有,唐影。
毫無疑問,她撒了一個天大的謊,而今身後這罪魁禍首正帶着她去徹底捅碎這個謊言。
“想什麽呢?”淩司夜輕輕摩挲着她的臉頰,淡淡問到。
“沒什麽。”唐夢不着痕迹地撥開他的手。
“你爹娘應該高興。”淩司夜說着,替她拉上裘袍。
唐夢冷冷一笑,道,“高攀上殿下,唐夢也應該高興。”
“知道就好。”淩司夜冷哼。
“殿下定還有要事忙吧,唐府蓬荜之所,要不,殿下還是别進去吧,過幾日再來接臣妾,如何?”唐夢試探地問到。
“你打算待幾日?”淩司夜蹙眉問到。
“你答應了?”唐夢一喜。
“反正閑來無事,多陪你幾日也無妨,想必唐夫人也不會介意本太子多留幾日的吧?”淩司夜笑到。
“第一回省親還是别留着過夜,不吉利。”唐夢的語氣沉了下來,撥開他那又纏上來的手。
“還痛嗎?”淩司夜的手再次覆上,輕輕撫在她心口上,這傷該好了吧。
“謝殿下關心,還好。”唐夢沉着眸子,冷不防重重地往他身上靠去。
心口上的疼痛頓時湧起,淩司夜忍不住悶哼一聲,微蹙起了眉頭來。
“殿下的傷也該嗎?”唐夢這才懶懶轉過身來,輕輕在他心口上拍了拍,一臉甚是關切地問到,她的傷口早連疤痕都沒了,這家夥上過一次藥後,就不上了,偏偏要留下她的作惡的罪證,連手背上的傷也一樣。
“愛妃不妨自己察看察看。”淩司夜拉住她的手,往衣内探去。
唐夢一驚,驟然運氣,勉強能同他僵持住。
“你說的不敢,似乎效用隻有一次?”淩司夜挑眉問到,方要用勁,唐夢連忙求饒:“臣妾以後不敢了!”
想起幾次被反沖回來的力道,心有餘悸,不敢再動氣。
淩司夜眯眼一笑,放開了她的手,沒再多爲難。
唐夢連忙起身,坐到一旁去,理了理一身淩亂的衣裳,心下微微感慨,早就知道不能同他正面對抗了,怎麽偏偏就沉不住氣呢?
“如果沒被本太子撞破,你不會一輩子都女扮男裝吧?”淩司夜挑眉看着她這俊雅模樣,見過她女裝後,不論她穿什麽,在他眼中都是女子。
“可能吧。”唐夢不經意地答到,映象中唐夫人亦不喜歡她終日男子打扮,上回問她嫁不出去怎麽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