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勾了勾嘴角,說道:“庾悅是可以上報,但江州的官吏的任免,是要朝廷說了算,是得劉裕點頭,劉穆之同意才行,也許劉穆之會跟庾悅做些交易,但劉裕又豈會這麽容易開這個口子?要是由着這些各地軍團的主将們私相授受官爵,那他的這套規矩,還如何去通行天下呢?”
白虎微微一笑:“早在征伐南燕的時候,這個規矩就已經不再執行了,甚至更早,在劉毅挂帥讨伐桓楚的西征之戰中,也是劉毅上報有功将士的名單,其中就有大量并未真正地在戰場立功,甚至是遠離戰場,在後方尋歡作樂的世家子弟們,庾悅本人就是其中的典型,可是最後還不是按劉毅上報的有功人員的名單論功行賞了嗎?”
玄武平靜地說道:“那時候是因爲要給劉毅一個面子,而且要安撫世家之心,讓他們放心合作,才開的一個例外,而且很多世家子弟也并不是跟以前一樣,人在建康,挂名軍中,他們雖然沒有緊随前軍參加戰鬥,但也是在後勤辎重的部隊裏随軍,也是作了不少文書與統計,管理的工作,并非完全沒有出力,加上他們的家族給前線大量的支援,無論是物資還是民夫之類的人力,從建康到荊州的補給線,可是綿延千裏呢,戰事持續了近一年之久,這些世家子弟,總歸是作了些貢獻的。”
青龍沉聲道:“是的,廣固之戰也是如此,象庾悅本人還是跟随中軍,參與了戰鬥呢,大部分的世家子弟也是到了戰場,雖然沒有上陣殺敵,但也是長留營中,就象玄武大人說的那樣,維系了從吳地到齊魯的幾千裏的補給線,沒讓前線的将士斷了物資或者是沒飯吃,這些就是他們的貢獻啊,以這樣的貢獻,給些官職爵位,哪裏有問題了呢?”
白虎微微一笑,說道:“那要按你們二位的說法,這次也是一樣啊,江州軍團是靠了庾家的資源才組建起來的,隻不過不象西征軍和北伐南燕時,後勤暢通無阻,世家子弟們可以借口護送物資到前線,完成大軍的補給和輪換,所以可以不用上戰場,留在後方做些運輸,補給和統計管理的事務。”
“可是這回的讨伐妖賊之戰呢,我們現在甚至連跟荊州軍團都是遠隔數千裏,中間隔着妖賊的大軍,建康和江陵之間的通訊也是旬月之前才剛剛恢複,哪有條件再象以前一樣千裏運糧補給前方呢?庾悅的江州軍團,可是通過賒賬的方式,先從荊州各地的倉庫裏取出存糧與軍械,然後再拉攏羅龍生所部的數百人,有了第一批的部隊,再加上朱超石帶着中軍護衛随同行動,靠了奇襲戰法拿下南康,聲威大震,迫使江州各郡縣的地頭蛇們紛紛反水歸順呢。”
“說不客氣點,庾悅和陶淵明這回是空手套白狼罷了,不過也正是因此,他們的庾家子侄才有充分的理由留守後方,不用去前線,就算去,也是跟随着建康這邊的大軍出發呢。所以,這回庾家和之前的兩次出征沒什麽不同,他們的子侄有充分的理由留在後方,不過,隻要他們能做好把庾家變賣産業所得的錢糧,軍械,包括人力輸送到建康這邊的大軍,就算是完成了任務,就算是捐出身家以報國恩,那庾悅收複江州的功勞,難道不應該給他們分享嗎?”
玄武微微一笑:“聽白虎大人這樣一解釋,好像确實是這個道理,是我有些思慮不周了,不過,庾悅的江州刺史,未必能穩得住,剛才我們也讨論了,劉裕不會容他,事後恐怕是要跟他算賬的,劉穆之能保得了他一時,可保不了他一世,甚至,劉穆之跟他的承諾,也不過是權宜之計,爲的是讨伐妖賊罷了,打敗了妖賊之後,恐怕會剝奪庾悅的刺史之職,明升暗降,讓他回朝爲官呢。”
白虎的眼中光芒閃閃:“我們今天在這裏要讨論的,就是這個事情,如果劉裕真的這麽做,那我們黑手乾坤如何應對?是要站在劉裕一邊幫他整治庾悅,甚至是滅了庾家,還是要站在庾悅這邊,代表整個世家與劉裕爲敵呢?”
白虎說到這裏,看向了青龍,沉聲道:“青龍大人,我想先聽聽你的意見,這個決定很重要,可能也會決定我們黑手乾坤的存續,請你慎重考慮。”
青龍咬了咬牙,說道:“我知道自己的身份,知道自己的立場,無論如何,我這裏是在代表世家高門的整體利益,不過,在這件事上,我仍然要表态,我支持劉裕收回庾悅的刺史之職,不可讓庾悅,讓陶淵明在江州立足分封。”
白虎面無表情,仿佛早就料到青龍的做法,他說道:“那麽青龍大人,你能解釋一下作出這個選擇的理由嗎?也可以讓我和玄武大人參考一下。”
青龍清了清嗓子,但仍然進沙啞的,帶有強烈金屬音的嗓音在這間地下室裏回蕩着,他不緊不慢地說道:“因爲我擔心庾家,勝過擔心劉裕,劉裕的爲人和底線,我們是清楚的,他雖然想要建立一個人人平等的天下,但我們都知道,那不可能,不現實,最後早晚要向現實低頭,我們完全可以先利用劉裕去掃平天下,最後再考慮讓他接受現實。這對我們所有世家,是有利的。可是庾悅,或者說他身邊的陶淵明,他們是想成爲第二個桓溫,割據江州,再圖荊揚分裂,我們絕不能再把庾悅看成自己人了,哪怕他是假黑手黨!”(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