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虎平靜地說道:“我對此有不同的看法,玄武大人,這包庇和隐藏桓謙與苟林的潰軍,在十幾個秘密的山寨與峒中,靠了儲存的軍糧補給,甚至是與一些山民部落雜居,過了一年多的時間,其實這并不需要太多的資源,如果是之前的天道盟,留在荊州的地下力量,是可以做到這點的。”
玄武的眉頭一皺:“你确定他們真的有這個實力?”
白虎點了點頭:“最近我已經基本上查清楚了,桓謙的部下,多是在漢人的村落與山寨之中隐身,甚至有很多人本就是荊州當地的豪強地主,桓謙戰敗後他們就逃回老家,繼續潛伏,直到受到了天道盟的再次号召才重新出山,而号召他們的人,往往則是當地的一些頭面人物,比如有幾十個以天師道弟子或者是前楚軍将吏身份出現的本地豪強。所以這六七千本地荊人,是談不上隐藏的,隻能說是散兵歸家,召之即來的本地民兵而已。”
“至于苟林的那些羌人部下,情況就有點複雜了,按說他們都是隴右甘涼的羌人,風格習俗與本地人迥異,要長期潛伏于此,是不太可能的,但最後我查到了,他們并不是跟漢人村落混居,而是找到了不少以前前秦太子苻宏帶到荊州的部衆,有十餘個氐人部落,散布在從漢水以東到随棗走廊,再到伏牛山一帶,荊州東北部的山區那裏。”
“這三四千羌賊,就是在這些氐人部落裏混居了一年多,自從苻宏被劉毅的西征軍擊殺之後,他的舊部名義上向朝廷投降歸順,但實際上是散居山林之間,自食其力,而劉道規在荊州初定之後的幾年,也不想生出事端,沒有出兵攻擊他們,就給了這些羌賊們喘息之機。不過,肯定是有天道盟的力量,引見他們進入了這些氐人部落,收留了這些人,而在平時,這些氐人部落在和當地漢人豪強的一些爲了地盤,資源的沖突中,這些人起了助拳幫忙的作用,兩邊可以說是各取所需,當然,氐人部落并沒有參與到這次天道盟的起兵裏。”
玄武有些意外:“你的意思,就是當地的氐人部落,隻收容了這些羌人散兵,并沒有跟他們有更進一步的合作?”
白虎正色道:“是的,據說是有十幾個跟氐人部落經常做生意的馬幫商會的行首,介紹了這些羌人殘兵,百十人爲一夥的寄養在這些氐人部落裏,漢東荊北一帶還是有些草場的,但這些草場和水源會跟山中的奚人部落,還有闆盾蠻族們有利益相關,所以苻宏他們落戶荊州之後,其實沒少跟這些外族沖突,隻不過因爲他們跟漢人的沖突少,而這些山中蠻夷也多是化外之民,相互之間的部落仇殺,沖突不斷,官府都極少介入,所以就對其聽之任之呢。”
青龍歎了一口氣:“想不到連劉道規号稱一方能吏,在荊州任上這幾年,居然也不能改變這樣的事情。”
白虎搖了搖頭:“你高估官府在荊州的統治能力了,對于荊州的漢人豪強來說,劉道規不過是帶了一萬左右兵馬來上任的外人而已,能控制的隻有幾個大城市罷了,就算是在這些大城鎮内,要維護秩序,也得跟當地的豪強合作,所以自江陵以下,各郡縣的主官往往還是建康這邊派人過去,而副職和幾乎所有的吏員,都是本地的豪強充任,其行政号令能不能出城,都要打個大問号呢。”
“而那些在山林之間的蠻夷,就更不用說了,幾乎是放其自生自滅而已,其每年象征性繳納的一些貢物,也多是交給本地的漢人豪強擔任的官吏,這些官吏每年一次到兩次地巡視一下其村落,就算是父母官了,至于部落之間的互相攻殺,從桓楚時代開始,就幾乎是聽之任之的,甚至,會出重金收買一些在部落沖突中成名的勇士,以作雇傭軍呢。”
玄武笑了起來:“這我倒是聽說過,荊州地區一直是有這種傳統,最早的時候還是三國時的丹陽勁卒,世人多以爲是在建康,淮南一帶的丹陽郡,但實際上是在荊楚一帶的山越族人,陶淵明的祖輩,甚至是陶侃的祖父,都是以丹陽兵的身份建功立業後,才走出大山,成爲郡吏呢,當然,現在知道這些曆史的人已經不多了,自西晉傾覆以來,這些山中的蠻族就很難再次爲朝廷所用,隻有桓溫時代,算是陸續雇傭和招募了五六千這種山夷勇士,桓溫死後,就再難聽說了。”
白虎點了點頭,說道:“可是苻宏帶來的氐人部落,算是一股新的力量,自前秦亡後,關中一帶的氐人,受羌人建立的後秦姚氏的欺壓,有不少人不堪忍受,要麽回了隴右河湟的老家,也有一小部份人從關中甚至是漢中一帶南下,穿越幾千裏,來到荊州,隻要沒有給雍州的魯宗之截留,就會給安排到去苻宏的氐人部落裏,成爲新人族人。這些人散布在荊東北到豫西的伏牛山,大别山一帶,已經有了二十多年,漸成氣候,與當地的山夷部落的沖突,也是越來越多,桓楚滅亡後,失了靠山的氐人部落在沖突中處于下風,而這些隴右羌賊的加入,對他們無異于一股巨大的助力呢。”
青龍冷冷地說道:“巨大助力的話,又怎麽會給天道盟這麽輕松地召喚出來呢?按說他們打得不錯,也有了落腳之地,本可以過上好日子,何必再來趟這渾水?”(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