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裕話随念轉,幾乎是要脫口而出一句:其實我是來自于千百年後的未來的,我來到這個世界之後,也不可能再去想着穿越之前的事了啊。但是話到嘴邊,他終究還是忍住了,雖然這一刻,他想到了慕容蘭死前自己和她說的這些話,但是一種不好的預感浮上了他的心頭,他真的非常擔心,是不是知道了這個秘密的人,都将不久于人世,那他怎麽還敢繼續向王妙音吐露這個秘密呢?!
王妙音點了點頭:“你說得對,也許成爲了天神,就會變得跟山嶽一樣龐大的身體,那樣的話,看普通的凡人,也真就跟我們看蝼蟻一樣,不是一個物種了,自然也不會再有興趣介入這些事。而且,聽說也許會有什麽天條戒律什麽的,神仙不可以随意插手人間大事,不然壞了規矩,六道秩序破壞,那就會天上天下一起大亂了,就象周滅商時,聽說就是各路神仙鬼怪插手戰事,導緻了一場巨大的浩劫呢。”
劉裕微微一笑:“封神榜的故事,我也聽說過,不過那不是道家的虛妄之言嗎,但是現在有了太康之魂的事情後,我也相信了可能确實是有過這樣一場三教大戰存在過,隻不過,自這場大戰後,天上的神仙就退出了人間的争奪,從此就是凡人的時代了。”
王妙音微微一笑:“按道家的說法,這天下的萬物運行,是有一個道,或者說是氣,萬物皆有靈,能否修煉成功,看的就是這個靈氣,上古之時,人類希少,天地間靈氣充沛,所以會有不少天地間的精怪修煉成仙,未必都是凡人所變,商朝是一個非常看重鬼神和祖先保佑的朝代,使用了大量的巫術和魂法,爲了讓這些有強大能力的祖先之靈繼續保佑人間的子孫們,他們大量地采用人殉人祭之法,甚至是讓當時還依附于他們的周部落,專門去捕獵羌人與鬼方族人,用來進行祭祀。也同時四處擴張,征伐淮夷,在占地滅國的同時,也捕獵天下人口,以爲祭品。”
劉裕的心中一動,說道:“商朝是靠鬼神之力來維持自己的殘酷,血腥的統治,開始隻是要祖先保佑,到後來,規模越來越大,對祖先的需求也是更加地頻繁,不僅是打仗要保佑,年收成也要保佑,降雨也要保佑,甚至到最後,普通人家蓋個房子,都要活祭人殉以鎮宅平安。靠了殺人祭祀來滿足自己的私欲,實在是塗炭生靈,最後就激起了天下公憤,而周朝也是打着除暴安良的旗号,團結了天下各部落的諸侯,最後消滅了商朝呢。”
王妙音點了點頭:“是的,所以我在想,商朝的這番做法,和天道盟的理念幾乎如出一轍,都是爲了自己修仙成神,或者說死後成爲天上的祖先,繼續需要用人祭,人殉這些殘忍的手段,加以魂法蠱術之類的邪道,讓地上的凡人能和天下的神靈,産生某種聯系,最後讓凡人得到了神仙的力量或者說是保佑,在世間可以橫行,保住權勢。”
劉裕咬了咬牙:“商朝是個世俗的政權,是個王朝,甚至幾百年内擁有天下,但就是因爲這樣欲求無度,到最後動不動地一殺幾百,上千的人進行祭祀,爲了這些祭品,他們四處發動戰争,還驅使象周部落這樣的仆從方國,去掠奪,俘虜同族之人作爲祭品,殘忍而血腥,也激起了全天下人的憤怒與反抗,最後,弄巧成拙,被天下諸侯群起攻之,國破族亡,也算是幾百年來的報應啊。”
說到這裏,劉裕的眼前仿佛出現了那一場場血腥而恐怖的商朝祭祀的場面,敵方貴族的人頭在一個個的大鼎中浮浮沉沉,象牛羊一樣被肢解的奴隸們在痛苦的哀嚎,被綁在柱子上和柴堆裏進行燔祭,渾身上下燃燒着火焰的祭品,在死前發出最後的詛咒與怒罵。
而那些穿着華麗長袍,戴着鑲嵌着各種寶石的羽冠的商朝貴族們,則是饒有興緻地觀賞着這些可怕的屠宰場面,在他們所坐的高台前,已經堆滿了數百個面目猙獰,披頭散發的首級,如同小山一般,而拿着各種招魂鼓,搖魄鈴的巫師們,正在這些首級堆前瘋狂地舞蹈着,把這些怨靈之氣,通過那些沖天的燔祭之煙,導向上天。
天空中早已經烏雲遮天,隐約間有些半灰半白,似是雲朵漂蕩的東西,在飛來飛去,黑色的煙柱,導着一些若隐若現的魂魄沖上雲層,而這些半灰半白的東西,則迅速地沖入這煙柱之中,一些遠非人世間所有的恐怖嘶嚎之聲,混合着電閃雷鳴的聲音,在空中回蕩着。
直到最後,天空中的祖先靈魂,在飽食了這些祭品怨靈之後,消散無蹤,一場瓢潑大雨傾盆而下,把已經漸漸熄滅的火堆給澆滅,包括大鼎之下,那些還在燃燒着的柴堆,早已經化爲焦屍與骨灰的人祭,與柴灰混爲一體,被雨水所沖刷,形成一道道的濁流,沖過那些被扔在祭坑裏,四分五裂,切成碎塊的屍堆,很快,就在這些祭坑之中,浮起了一汪汪的血海。
這場可怕的人祭,終于在高台上的商朝貴族與高台下的商人百姓們瘋狂的慶祝與舞蹈中,走到了終章,更多的奴隸們戰戰兢兢,戴着腳鐐,上前收拾這場祭祀的殘局,物傷同類,更何況有些人祭,還是昨天可能還跟他們一起吃飯,一起睡覺的同伴,現在卻已經成爲一具具難以辨認的屍體,他們的臉上,寫滿了悲傷,而有些眼睛裏,則閃着複仇的光芒,沉默無聲的這些收屍的人群裏,似乎有一股力量,那是上天的可怕而強大的祖先靈魂,也不能壓制和戰勝的。(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