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這些年他們做的壞事太多,妖賊要是完蛋了,别的部落會連本帶利地報複的,爲了避免這樣的結局,他們也會頑抗到底,最後的結果就是男丁幾乎全部戰死,老弱婦孺被掠賣爲奴,不是我們有多殘忍,而是他們嶺南的蠻夷部落之間,千百年來就是這樣的規矩,我們無法強行拿我們的這套,讓他們現在就接受。”
劉裕平靜地說道:“如果他們是化外蠻夷,比如是草原上的那些遊牧部落,那這樣做無可厚非,如果他們是漢人百姓,卻受了妖賊的教唆,一直跟着妖賊作戰,犯了很多罪孽,那這樣處置也沒有問題,因爲他們知道這些國法,知道這樣的結果卻仍然行反叛之事,這是罪有應得。”
“但這些嶺南的部落,一向不服王化,也沒受到過這種教育,他們一向以來隻知自己的酋長,不知朝廷官府的号令,在失敗之後又會給這些豪酋渠帥們綁架,爲之殉葬,要是我們真的把他們往死裏打,那叫不教而誅,有違我們作爲大晉官員應該有的仁義。”
王皇後歎了口氣:“劉車騎,糾結這些事的根本沒有意義了,不管是教而誅還是不教而誅,他們都是跟随酋長們多年作亂,也害過很多其他的部落,就算我們可以不問他們的罪,别的部落也不會放過他們的,如果我們阻止其他部落的攻伐報複,阻止其他部落掠奪他們的老弱婦孺爲奴,會把别的部落都給逼反,爲了一個虛無飄渺的理想,卻要現實中付出巨大的代價,甚至要冒失掉整個嶺南的風險,劉車騎啊,你現在是一個決定可以讓千百萬人生死有變的人,手握巨大的權力,可千萬不能這樣意氣用事啊。”
劉裕的眼睛微微地眯了起來,說道:“我現在早已經不是當年的那個熱血少年了,王皇後,包括徐尚書你們說的這些道理,我都懂,但要是我們自己現在就明着放棄我們多年來的原則和理想,那早晚我們會變成刁逵那樣的人,變成我們最讨厭,最想打倒的人,如果到了這一步,那我們所有的奮鬥,又有什麽意義呢?這個事我們還是要解決的,至少,不能公然以販賣奴隸的方式來終結。”
王妙音的妙目流轉,看着劉裕的眼神中,充滿了期待之色,她朱唇輕啓:“那劉車騎,你有什麽更好的辦法來解決呢,既能維護國法上謀反叛逆家人連坐罰沒爲奴的這個原則,又能給當地忠于我們的部落足夠的好處,還有實現你這種天下無奴的理念,本宮很想聽聽呢。”
劉毅冷笑道:“我也很想聽聽,寄奴有何方法解決,還能順利地拿下廣州,不生亂子,,這裏我還沒說征戰廣州的将士們的封賞問題呢。”
劉裕的目光緩緩地掃過每個人的臉,說道:“這次攻伐廣州,隻用我們的三千健兒,想要突襲拿下廣州城,必須要快,速度和攻其不備,是我們最大的優勢,所以,我們既不能指望其他的部落前來相助,也不能指望交州兵馬迅速到來,隻能考慮在十天之内,甚至是三天之内拿下廣州城,這一戰,你們沒有時間再去做攻具,再去圍攻城池,就是要不惜命,拿出一往無前的氣勢強行破城,田子,我之所以選擇你的吳地沈家輕兵,就是爲此。”
沈田子咬了咬牙,沉聲道:“這是我們在廣固城就想要做的事了,我們沈家男兒,絕不怕死,就算戰鬥到最後一個人,也一定會拿向前猛攻的,而且,廣州城内的賊軍,多數是老弱,還有前線回來的傷兵和殘廢,這是我們情報早就查明的,三天内破城,隻要不是情況臨時有變,我是能做到的。”
劉裕滿意地點了點頭:“我喜歡你的這股子氣勢,更希望你能把這股子氣勢變成實戰結果。但是記住,這一戰隻有靠自己,沒有任何外力能助你,包括高句麗船隊上的水手和弓箭手,都不許用。”
沈田子大聲道:“反正是突襲強攻,也不需要弓箭手掩護,無非玩的是一個搏命,我們攻擊越迅速越兇猛,敵軍就越不知道我們的虛實,這種戰鬥,我們跟着寄奴哥你打過很多次了,要麽戰勝,要麽戰死。”
劉裕正色道:“讓妖賊戰死,我需要的是你們活着,好好的得勝而歸。”
說到這裏,劉裕看向了孫處,說道:“如果打下廣州之後,你就是負責廣州軍政的人,在城内需要搜捕誅殺妖賊的黨羽,但更重要的是,要釋放那些給妖賊扣爲人質的各部落的人,除了那些象殺千摩等少數頑固部落,跟妖賊走到底的人外,其他被脅迫的部落人質,就通通放他們走,不需要他們做什麽事,他們會自己回去後講述廣州攻陷的事,而沒了人質的妖賊,必會人人喊打。”
“但你們要有充分的思想準備,妖賊在廣州經營多年,就算被迅速攻破城池,也會有賊人,尤其是盧老賊這樣的人從密道之類的地方逃跑,若是捉不住這些賊首,那必是他們跑去其他城池和軍營,調集駐軍了,或者是找殺千摩的這些部落來援,你們真正的危險,不在于攻克廣州城,而在于如何守住廣州城!”
沈田子哈哈一笑:“這有何難?廣州的平定,不是一座城池,而是整個嶺南,不怕他們來,就怕他們不來,不然的話,我還得搜盡山林,去一個洞一個寨地去抓捕他們,要是能一起來送死,我們正好可以聯合忠于我們的各部,還有交州兵馬,将之一舉擊滅,則嶺南可一戰而定!”(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