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條贛水的支流,自羅宵山脈而來,流經南康境内,經兩百餘裏,直入贛水,往豫章方向而去,也是聯接江州中部和南部兩大重鎮的水系,當年何無忌就是在贛水入大江之處遭遇伏擊,兵敗身亡的,如果不是遇到了天師道的船隊,恐怕他就會率軍随着這九十九曲河,直入南康,奪回這座城池呢。
可是今天的這九十九曲河兩岸,卻是人頭攢動,旌度飄舞,隻不過,都是天師道的旗号,按理說,天師道隻辦宗教儀式,對于端午節龍船會,吃棕子這種祭祀屈原的行爲,一向是半禁止的,可是今天,不知出于什麽考慮,身爲天師道南康郡守的鮑号子,卻是親自組織了這場龍船大會,并帶着南康郡内的十餘家大戶,集體出席呢。
河面之上,十幾條五顔六色的龍船,正在奮力而歡快地向前劃行着,兩岸民衆們的呐喊與叫好之聲,以及鑼鼓之聲,震天動地,自天師道占領南康以來,近兩年時間,這裏沒有這麽熱鬧過了,似乎是壓抑了兩年的民衆的情緒,都在今天爆發了出來。
河邊的一座觀禮台上,一個四十多歲,中等個子的黃須中年人,身着有點象道袍的官服,正襟危坐在台上中央的位置上,正是鮑号子,而在他的兩側席邊,則有十餘人坐着,隻不過這十餘人裏,除了三四個是未成年的少年人外,其他都是中老年婦人,左首第一位的,則是一個六十餘歲,白發蒼蒼的老婦,正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着遠處的龍船大賽,卻是神色平靜,不象其他人那樣充滿了興奮,甚至幾乎要跳起來喝彩呢。
鮑号子的目光落到了這個老婦人身上,微微一笑:“丁老太君,你今天好像是對這龍船大賽并沒有什麽興趣啊,是對我的主辦,有什麽不滿意的地方嗎?”
這個老婦人正是丁建章的母親,也是丁氏的一個遠房親戚,同樣姓丁,嫁到丁家以後,親上加親,幾十年來也是相夫教子,撐起了丁家這個家族的後院,即使是在丁建章投降之後,她也是帶着丁建章的兩個兒子,一個女兒,形同人質般地留在了南康城中的丁家大宅之中,被鮑号子監視和控制着,今天的這場龍船大會,鮑号子更是讓丁建章的兩個兒子都親自參賽,而讓丁老太君也在台上觀賽呢,隻是爲了方便對丁家人進一步地控制,絕不讓其離開自己的視線罷了。
丁老太君平靜地說道:“老身要感謝鮑太守的好意,南康已經很久沒有辦這些民間的活動了,今天鮑太守親自與民同樂,老身和其他的家族當然非常高興,也是得全力支持的,我的兩個孫兒,也正好有機會能參與這賽事呢,再過兩年,他們成丁之後,也可以去蓮花寨幫他們父親了。”
鮑号子哈哈一笑,擺了擺手:“二位公子都是文武雙全的俊才,去那山中,太可惜了,蓮花寨裏條件是艱苦了點,但畢竟是扼住北方通道的山中要塞,我們鮑家百年來都在那裏落戶,現在我大哥率軍随神教大軍東進,北上,我又要進這南康城維持地方的治理,老寨子一時無人看守,隻能委屈丁洞主代爲看管一段時間,等到神教平定天下,天下太平之後,就是丁洞主,也要撤回南康,接任我的位置,當那郡守呢,到時候兩位公子還要發揮大用場呢。”
丁老太君微微一笑:“哦,那要是按鮑太守的說法,我兒回來當這個太守,那鮑太守又要往何處高就呢?”
鮑号子的臉色微微一變,轉而笑道:“這個嘛,到時候要看新朝,或者說神教的教主們的安排啦,隻是有一點,那就是在神教平定天下的過程中,無論是跟随大軍作戰的,還是留守地方,爲神教效力的,都是有功之臣,以後都會得到相應的回報。丁老太君,你們丁家在這兩年立功不少,以後肯定也會有好處的。”
丁老太君輕輕地歎了口氣:“我們沒有立什麽功,比如說攻克南康的大功,我們家就後知後覺,沒有來得及參與了,是你們鮑太守兄弟立下此奇功的,所以,我們也隻能幫忙看守下蓮花寨,以贖我們丁家從龍緩慢的罪過了。”
鮑号子勾了勾嘴角:“丁老太君,這個事就别提了,這參與神教有早晚,沒什麽關系的,隻要後來認清大勢,及時加入,也不怕沒有出路和前途呢。今天的龍船大會,之所以能辦起來,就是因爲神教在前方節節勝利,已經快要奪取天下了,而我大哥也是率軍回來,不少南康家族當年派出去随軍遠征的家人們,親友們,也終于可以再度相會了。”
幾個坐在下面的家族掌門夫人們個個又驚又喜,急道:“真的嗎,我們真的勝利而回了嗎?我真的可以見到我們的丈夫(孩子)們了嗎?”
鮑号子笑道:“很快就要見到了,很快就要見到了。”
丁老太君的眉頭一皺:“鮑太守,可是一個月前,不是傳來了消息,說是我們大軍東進建康,攻城不克,損失不小,而徐副教主率軍反攻荊州,也沒能得手嗎?這怎麽就突然勝利而歸了呢?”
鮑号子的笑容凝固在了臉上,他的身後,一個三十多歲,尖嘴猴腮,文人模樣的家夥,正是鮑号子的智囊牛銀星,揮着自己手中的羽毛扇,哈哈一笑:“丁老太君,你聽的這些消息,并不全對,并不是神教大軍失利,而是神教念上天的好生之德,不忍心強攻建康,江陵這樣的大城,以傷百姓,而守城的晉軍又是逼迫百姓上城固守,又堅壁清野,大軍在外作戰,暫時沒有糧草,軍士們又征戰一兩年沒有回家看看,所以神教暫時停止了攻勢,給那些頑抗的晉軍們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若是再頑抗到底,那天師發起天兵将他們玉石俱焚,可就是他們自找的結果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