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要是這個大州實際上落到了你陶公的手中,那就完全是兩回事了,尤其是荊州,要是交到你的手中,那恐怕會成爲第二個桓氏,割據自立,不服王化,甚至是與朝廷對抗,起兵作亂呢。”
“我不能冒這樣的風險,陶公,給你的官職,隻能是中央的那些不涉及實權的官位,品階可以高,高到你足以恢複你祖先侃公大人的榮譽的地步。但是,要想實際控制某個大州,我勸你别想了。”
陶淵明的眉頭一皺:“那麽,如果我退而求其次,不要一個象荊州,豫州這樣的大州,而是要一個偏遠的邊州,比如廣州,益州之類的,你們是否能同意呢?”
劉穆之輕輕地“哦”了一聲:“這些邊遠州郡,氣候不好,毒蟲叢生,人煙稀少,又沒有什麽稅收可撈,就是世家子弟也不願意前往的,你去這些地方,圖什麽呢?”
陶淵明哈哈一笑:“越是沒人想去的地方,不就越是沒有什麽人去争去搶嗎,那我也許就能和交州的杜氏一樣,在那裏呆上好幾代呢。象荊州這樣的地方,給人看成大肥肉,人人想來争奪,最後子孫一旦不成器,就難以守住先人的基業了,反而不好。”
“何況,在這些大州,我可以勸課農桑,幫着當地人來改善生活,想我陶氏先祖,也不過是荊州大山之中的蠻夷部落,但是漢人來了以後,帶來了先進,發達的文化,讓我祖先也心慕漢化,走出了大山,才有了我們陶氏一族,我想,我書中的桃花源,不可能存續千秋萬代,如果遇到了更強的,更先進的文化,那就應該去接受這些。”
“而那些在嶺南或者是巴蜀南中,這些窮山惡水之地的人們,形同野獸,還未開化,是需要有人拿現在的文明,去教化他們的,讓他們能活得象一個人。我陶淵明早已經名揚天下,但你們隻會以爲我是一個大詩人,大名士,卻不知道我實際的治世之才。給我一個偏遠之州,我敢保證,十年之内,能讓這些地方渙然一新,讓這裏的人,都知書答禮。”
劉穆之微微一笑:“然後讓這些地方的百姓,隻知有你陶公,有你陶氏,不知有大晉朝廷,不知有劉裕,是吧。”
陶淵明淡然道:“這種邊境之地,割據自立,世代襲官的家族可不要太多啊,甯州的爨氏,交州的杜氏,不都是如此嗎?大晉可以容得下他們,就不能容得下我陶淵明麽?這些地方,遠隔都城萬裏,向來也不怎麽繳納稅賦的,隻不過名義上屬于大晉而已,大晉還要派兵去彈壓,向來是個虧本的事情,不如給我,我也不可能據這些地盤而公然反叛,隻不過是讓我陶氏能有個安身立命之處,這并不過份吧。”
劉穆之冷冷地說道:“你陶公太能折騰,太有本事,而且在你的身後究竟是誰,我現在看不透,所以,我并不想放你去這些大州。我說過,可以讓你先在朝廷有個高官厚爵,恢複你祖先的榮光,又是何樂而不爲呢?”
陶淵明歎了口氣:“京城是非之地,哪是這麽容易可以長久盤踞的,我以前在桓玄篡位時也去過建康,也曾經嘗試過成爲他們的一員,結果卻是被無情地打擊,鄙視,在他們眼裏,哪怕是我這個天下名士,也不過是個鄉巴佬進京,全無底蘊,留在京城所需要的産業,他們是一絲一毫也不肯讓給我,所以,後來我一怒之下,也給桓玄出了個主意,讓他以跟這些世家子弟們賭錢的辦法,赢下這些人的産業,據爲已有。”
劉穆之臉上的肥肉抖了抖,笑道:“我說這個锼主意是誰出的,占了一些小便宜卻是結怨整個建康世家,包括得罪在京口的土豪們,原來是淵明你啊。”
陶淵明冷冷地說道:“如果不是你和劉裕,還有他的京八黨手中有軍隊,提着刀子,這些世家高門對你,也不會好到哪裏去,穆之,在這些人的心裏,早就有高低貴賤,你是擠不進去的,所以,我不想跟這些人呆在一起,甯可去遠方邊疆,從頭開始經營。”
劉穆之的眼睛微微地眯了起來:“你想要哪個大州呢?而且,你不是要幫庾悅上位嗎,甚至派你的族人好友羅龍生去指揮他的軍隊,難道你就這樣扔下庾悅不管了嗎?”
陶淵明平靜地說道:“我隻是按你們制訂的規則來行事,利用我被妖賊綁架時,知道他們的内情,再幫庾悅出手組建軍隊,然後靠此軍隊來追擊妖賊,立下戰功,庾悅靠此功得一大州刺史,而我也可以用輔佐之功,分到你承諾給我的邊州,這個邊州,最好是益州。”
劉穆之笑了起來:“這會兒你怎麽不要荊州了?”
陶淵明搖了搖頭:“要荊州這隻不過是說給庾悅聽的,讓他也去争取荊州,其實我心裏很清楚,荊州是大晉最重要的州郡之一,絕不可以讓給不信任的人,劉道規之後,荊州刺史之職在别人眼裏是肥差,但也是刀山火海,無實力卻要硬占此位置之人,那會萬劫不複。當然,這個道理,庾悅不明白,但你我心中清楚。”
劉穆之沉聲道:“那你是想在庾悅立功之後,讓羅龍生領兵,你爲參軍或者是長史,或者是行軍司馬,然後親自奪取益州,這樣就可以名正言順地成爲益州刺史,是吧。”
陶淵明冷冷地說道:“是的,正是如此,穆之兄,這樣一來,我是光明正大地報了國了,有此回報,不過分吧。”(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