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驚得劉道規瞪圓了眼睛,直視劉穆之:“這,這怎麽可能呢?這是謠言,我以前聽到過,還向大哥求證過,他親口否認了,說這是妖賊的離間之計,讓我千萬不要相信!”
劉穆之歎了口氣:“道規,從小到大,我可曾騙過你?這件事确實是天師道降兵的宣傳口供,但他說的,卻是事實,因爲你大哥和劉毅後來和解了,并不想把此事聲張出去,所以你大哥才對此事進行了否認,不然的話,要是北府軍兩大巨頭都是這樣性命相搏,必然會引發北府軍内部的分裂,緊接着就會是全面内戰,難道這樣的結果是當時我們能承受的?”
劉道規心如死灰,癱軟到了榻上,喃喃道:“爲什麽,爲什麽會這樣,爲什麽希樂哥,希樂哥他要害大哥?他們不是從小頑耍,一起投軍的兄弟嗎?”
劉穆之正色道:“你看到的隻是在京口時的他們,雖然各是稱霸一鄉,但畢竟京口是個小地方,就算當上了全京口的老大,又能如何?他們也不是那種爲了搶地盤而不擇手段的人,所以在京口時,利益沖突不夠大,就不必以命相争。”
“可自從投了軍以後,雙方的差距就越來越大,謝家毫不掩飾對你大哥的偏愛,而有意地冷落劉希樂,甚至連劉牢之這個上司大将,也沒有得到你大哥的這種扶搖直上的待遇,于是劉牢之就心中不平衡了,爲了防止你大哥奪他的主帥之位,他開始有意地扶持劉毅,挑撥劉毅心中對你大哥的不滿,甚至利用庾悅對劉毅的公開羞辱,來刺激劉毅,說他連榜個二等世家當靠山都被人看不起,這是因爲這些世家都看謝家要扶持你大哥,所以都會去附和謝家,打壓他劉毅。”
劉道規恨地牙癢癢:“這任誰聽了也受不了啊,更不用說希樂哥從來不是一個寬容大度的人,劉牢之爲啥要做這事?就連阿壽哥,他的親兒子都對大哥心服口服,作爲主将,作爲我們的師父,他這樣故意地要挑起兩個手下大将弟子的争鬥,這對他有什麽好處?我不明白,我真的想不明白!”
劉穆之冷冷地說道:“劉牢之别看隻是一個不通文墨的粗魯軍人,但同樣是想成爲将門世家,能象桓氏一樣,世代讓子孫掌軍。他不敢反抗世家是因爲他自己确實沒有文化,知道擠不進世家上層去,但他是希望在劉敬宣這一代,能進入世家行列,能迎娶高門貴女甚至是大晉公主,能世襲占據一個大州,能手握重兵,誰也奈何不了他,可以說,自從謝家把王妙音許配給你大哥的那一刻,劉牢之就恨上了你大哥,想拼命阻止你大哥的建功立業!”
劉道規長歎一聲:“嫉賢妒能,背叛部下,這樣看來,劉牢之還真的是死有餘辜,可惜了阿壽哥,多好的一條漢子,卻有這樣的父帥,這麽說來,我們北府軍的悲劇後續,也都是劉牢之自找的!”
劉穆之點了點頭:“是的,他無法違背謝家的意願,不讓你大哥得到應有的功勞,所以打起了别的主意,想要挑撥你大哥和劉毅的關系,讓他們二人争鬥,從而坐收漁人之利,最好是兩個人兩敗俱傷,都被驅逐出軍隊甚至是送掉性命,然後你的阿壽哥就會成爲當之無愧的北府少帥,順利掌軍了。”
“五橋澤之戰,你大哥失蹤,而劉毅當時是進言他輕兵冒進,劉牢之也因此在戰後把劉毅趕出了他的軍中,這樣看起來他的目的實現了,尤其是王恭重新啓用他後,他在北府軍中可謂一手遮天。劉毅在這段時間對你好起來,不是因爲他對你大哥的失蹤有什麽愧疚,而是想借着照顧你而取得魏詠之,檀憑之,向彌這些跟你大哥關系好的舊将們的好感,爲以後重歸北府軍做準備。”
“可是劉牢之和劉毅都沒有想到的是,寄奴居然從草原回歸了,還先是孤身守住了洛陽,又在戲馬台一戰中,揭露了郗超和黑手黨,得到了赦免,成爲天下稱頌的大英雄,于是劉牢之和劉毅這對本來的對手又走到了一起,在讨伐孫恩的戰事中,劉牢之居然暗中與妖賊合作,派劉毅去刺殺你大哥,這就是我剛才所說的,烏莊一戰,暗箭傷人的事情,這絕不是謠言。”
劉道規的眼中有淚光閃現:“想不到大哥爲了顧全大局,連這樣的事都壓下來了,我這個當弟弟的實在是混蛋,敵友不分,居然還一度以爲大哥爲了娶大嫂,扔下我們,遠走異邦,一度還以爲劉毅對我更象個大哥。甚至,甚至建義之後我甯可跟着劉毅也不想跟我大哥在一起,我,我真的不是人啊。”
他說到這裏,痛苦地搖着頭,眼睛已經從眼角間流下。
劉穆之輕輕地拾起了劉道規的手,說道:“你大哥一直爲了北府軍的團結,在忍辱負重,他知道劉毅出于嫉妒而上了劉牢之的當,想要害他,但歸根到底,也是因爲劉毅心中的不滿和委屈,明明一起從軍建功,爲何他卻得不到世家的偏愛?你大哥反而并不想投靠世家,卻得到了謝家從一開始的青眼相加,他自己都跟我說,如果換了他是劉毅,也會委屈不平的,當然,他不至于象劉毅那樣對兄弟下毒手!”
“所以,他選擇了饒過劉毅這一回,此事再也不提,但絕不允許劉毅以後再有這種背刺兄弟之舉,若有再犯,那就算是祖逖将軍,也救不了劉毅了!”
劉道規咬着牙:“此事我現在既然知道,以後就算不爲大哥報當年之仇,也要跟他劉希樂恩斷義絕,形如陌路人了。這荊州刺史,我就算死,也不會讓給他!”(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