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道規點了點頭:“是的,就算我除掉魯宗之父子,在雍州人心未附的時候,在面對妖賊的大軍随時能殺回來的情況下,也是要失去雍州,甚至讓荊州的北邊也失掉最有力的屏障,完全暴露于秦軍的鐵蹄之下。這個險,我冒不得,魯宗之就算我認定他是叛徒,也隻能暫時留着,以後徐圖之。”
劉穆之微微一笑:“後來果然是妖賊的軍隊反攻回來,而領兵的,卻是另一個你們所有人都認定的叛徒,朱超石,帶着妖賊的強大水師前來攻打江陵,當時你真的相信朱超石沒有叛變?”
劉道規歎了口氣:“老實說,我當時連朱超石是對面總指揮的事都不知道,隻知道妖賊的水師起碼來了一半的力量來強攻江陵,而且是不走陸路,而是從大江之上直接攻擊,這不符合兵家的常識,也不符合當時妖賊與我軍的實力對比,所以,在我内心深處,是相信對方的内部出了些問題,甚至是有人可能會暗助我們。”
“但我不敢把勝利的希望寄托在敵軍内部有人相助上,當時我更相信這是妖賊内部有人争功,有人在連續大勝之後驕傲自滿,以爲隻靠水師就可以攻破江陵外城,所以我将計就計,作出要救援接應武陵兵馬的樣子,派出水師向西,引敵艦來攻,果然,對方所有的舉動,都象是在配合我軍行事,最後我們成功地擊滅了妖賊的整個水師,而戰後,我才發現,朱超石居然是自己人,此戰能勝,有一半的功勞在于他配合了我的計劃,有意地把妖賊的力量一批批地送進我們的伏擊與陷井之中。如果沒有朱超石,即使我們能勝,也絕不可能全殲敵軍!”
劉穆之點了點頭:“你和你大哥真的是心有靈犀啊,即使相隔千萬裏,也是絕對地信任朱氏兄弟,當時在廣固城下,諸将都請命要斬殺朱齡石,因爲朱超石叛國投敵的事情,看起來鐵證如山,如果不是寄奴的堅持,隻怕朱齡石已經沒命了。結果,你這裏還終于證實了朱超石的清白,豈不是天意嗎?”
劉道規輕輕地歎了口氣:“朱超石在被我們救下之後,幾次想要自盡,因爲他爲了取信于妖賊,忍辱負重,甚至親眼看着無忌哥死在徐道覆的手中而不能相救,也背上了叛國弑主的罵名,如果不是最後他用計葬送了整個妖賊的船隊,隻怕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他的罪名了。不過,即使如此,他仍然無法平息内心的愧疚與痛苦,極力地想要自殺謝罪。還是我告訴他,想要贖罪的最好辦法就是消滅妖賊,平定這場持續了十餘年的大亂,救天下蒼生于水火之中。”
劉穆之正色道:“是的,當年是我們一時心軟,放走了妖賊,而妖賊攻取廣州後,劉毅和何無忌他們請求繼續進軍将之消滅,是我因爲顧慮桓楚剛滅,大晉複國,這時候不宜大興刀兵,才勸你大哥收兵回京,再給妖賊一次機會,要說有罪,有過,我們都逃不了這個幹系,而朱超石他們,隻不過是因爲我們的當年錯誤而承受了慘烈的後果,等這次打完仗後,我和寄奴還要多多開導他們兄弟二人,不能讓他們繼續帶着負罪感而戰鬥。”
劉道規正色道:“朱超石回歸之後,魯宗之好像是更加不安,但我當時以準備出擊湘州,反攻嶽陽,長沙等州郡的名義,讓魯宗之留了下來,但我知道,他隻要找到機會,是想離開的,果然,當徐道覆的大軍殺回來之前,他恰到好處地就說雍州那邊要收秋糧了,需要他回去坐鎮,我就知道,後面一定會出事。”
劉穆之的眉頭緊鎖:“你之前說過魯宗之絕不可能跟妖賊聯手,可是這樣看來,他完全是在配合妖賊的行動啊,這又如何解釋?”
劉道規閉上了眼睛,喃喃道:“我也不知道,但隻知道,魯宗之前腳剛走,後腳徐道覆就殺過來了,而且我根本來不及去通知魯宗之,徐道覆的攻擊速度極快,一天的時間就席卷漢東平原,直撲馬頭要塞,我不能坐以待斃,隻能選擇全軍出擊,還好,檀祗的武陵兵馬這時候正好趕來支援,更重要的是,朱超石之前派出去接收庾悅的江州兵馬,也在大戰的最關鍵時候,趕到了戰場,在我軍幾乎要全面崩潰的時候,穩住了戰局,反過來幾乎全殲了徐道覆的軍隊,可以說,這小石頭再一次拯救了荊州,拯救了我啊。”
說到這裏,劉道規的雙眼猛地睜開,兩眼都在放光,仿佛這一刻,他又回來了馬頭戰場的那個決勝時刻,千軍萬馬的奔騰之聲與鼓角聲在他的耳邊回蕩着,他的雙拳緊握,如果不是因爲受傷中毒太重,隻怕這一下他就會直接從床上跳起來啦。
劉穆之微微一笑:“好激烈的戰鬥,雖然沒有親眼目睹,但能讓你道規兄弟這麽激動,隻怕是驚天地泣鬼神的,你剛才說到了庾悅的兵馬,那又是怎麽回事?他的兵怎麽跑到朱超石手上了呢?”
劉道規平複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緩緩說道:“這庾悅在劉毅部下效力,帶了從老家吳地招募的三千多莊客民夫,從後方運糧到前線,本來是指望跟以前那樣,到了軍中混個軍功就回去,可想不到,趕上了劉毅的桑落州大敗。”(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