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裏,羅龍生勾了勾嘴角:“可是要讓天下人相信劉裕會是未來的王莽,也沒這麽容易吧,神尊大人,你若是這樣宣揚,惹怒了劉裕,他要是對你來硬的直接要你的命,你得考慮這種可能吧。”
黑袍平靜地說道:“我當然要考慮這種可能,所以我不能直接攻擊他,我隻能以一個悲天憫人,關心民間疾苦的詩人的身份,到大晉的各地去遊曆,去采風,去寫下這些民間痛苦的詩篇,讓人感同身受,與心戚戚。”
“我會讓大家看到,大晉的民間是何等的悲慘,民生是多麽地艱辛,在這種情況下,不去關注小民的死活,卻是一意孤行地想要繼續打仗,繼續北伐,那不就是逼着這些小民去死吧一,不就是讓他們處在水深火熱之中嗎?”
羅龍生點了點頭:“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隻是寫出這些民生疾苦的人,而不是說劉裕是王莽的那個人,這個工作,是要交給那些世家大族,讓那些不想被劉裕逼着去北伐的世家高門去做。”
黑袍得意地勾了勾嘴角:“不錯,我要的就是這樣,從内心深處,這些世家大族是根本不想北伐的,也就是謝家這樣還有點想法的豪門,想通過北伐在北方占取更多利益的頂級世家門閥才會跟着劉裕幹,但現在謝家的日子也不好過,要是一直跟着劉裕走,背離了整個世家圈子,那這個世家領袖的地位,也是指日可待了,王妙音就算跟劉裕的關系再好,也不能把這個關系淩駕于整個世家圈子之上,這是她們謝家,王家的根本。”
“大多數的吳地世家,隻想占着自己吳地的莊園,世世代代有用之不盡的奴仆而已,要是讓他們犧牲眼前的這些利益,讓子侄們放棄可以錦衣玉食的公子哥兒們的生活,要讓他們從軍遠征,流血流汗,還要冒着生命危險,讓家裏的奶奶,娘親們擔驚受怕,那可比殺了他們還要難受啊。”
羅龍生笑道:“但這是劉裕定的規矩啊,無功不受祿,非爵不爲官,隻有打仗立了功,得了爵才能當官,當了官有了權力才能保家族的地位,這點不是現在這些家族隻能接受了嗎?還是王妙音,謝夫人她們幫着劉裕去說服這些各大家族的吧,怎麽,現在又要反悔了?”
黑袍冷笑道:“此一時,彼一時也,當年這些吳地世家肯接受劉裕的這些條件,是因爲那時候桓玄篡位,然後引入了大批的荊州土豪,去搶奪這些吳地建康世家的利益,奪他們的地,收他們的奴仆,甚至是要他們的命,這些家族曾經也擁護過,歡迎過桓玄,可沒想到,桓玄當了皇帝,第一個就是拿他們下手,這時候悔之晚矣,而劉裕這時候出現了,起兵了,幫他們推翻了桓玄,所以他們當然願意在那時候擁護劉裕,接受他的這些條件,王妙音和謝夫人在當時是聰明媳婦兩頭瞞,對這些世家高門則盡可能地降低劉裕的要價,甚至暗示他們,劉裕和北府軍京八黨這些人不過是一介武夫,現在提的這些條件,以後離了世家高門的子弟,無法治國,全都得吞回去。”
“在這種情況下,世家高門才一度支持了劉裕,而且是放下了劉婷雲這顆棋子,放在劉毅身邊,想要制衡劉裕,隻不過,他們低估了劉裕,劉裕的身邊可不止是有一幫武夫,也有劉穆之,徐羨之這樣的治國之才,甚至孟昶這樣的中下層士人,也有強烈的上升的沖動和能力,這些人從軍立功,得爵當官,很快就取代了那些世代爲官的世家子弟,等到他們發現自己失權之時,已經悔之晚矣。”
“劉裕定下的這套軍功爵的體制,隻要有中下層士人想要立功得爵,就能維持下去,世家高門的優勢隻在于仍然掌握着教育權,仍然可以通過拉攏和收買士人,來保持一定的權力,此外就是他們手下有大量的莊頭,老農,在新占領地區如果需要有人帶頭種地,也隻有他們手上有足夠多的人材可用,所以劉裕目前還不能徹底抛棄世家高門,還不能與他們整個圈子爲敵,但是兩邊合作的最好歲月,已經過去了。”
羅龍生長舒了一口氣:“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世家高門現在覺得自己上了當,但是手中無兵無權,沒法直接跟劉裕翻臉,所以需要找機會,找借口,這次就算劉裕能消滅了天師道,但自己北伐南燕,導緻天師道起兵的這個罪名,是洗不掉的,如果在戰後國内百廢待興之時,再打着北伐的度号大肆使用民力,那就是獨夫民賊,完全可以發動全天下的有識之士,一起來聲讨他,阻止他,就連他的部下,那些想喘口氣過幾年安穩日子的少帥們,恐怕也不會全站在他這邊了吧。”
黑袍點了點頭:“你的分析非常好,就是如此,有天師道這個外敵,有南燕這些胡虜存在時,這些軍将們會團結一緻,但如果這些外部壓力解除,那大家都是想要安逸享受一段時間,至少,也要鞏固一下自己新占的地盤,組建新的軍團,以圖後舉,劉裕是不想停下來的,是想滅了天師道就要北伐遠征,因爲他會知道,我們神盟還在,北方的胡虜還在,不能給敵人喘息之機,而他隻要想繼續打仗,那就會爲全天下所不容,這時候,就一定會有世家高門的那些想要他下台的子弟們站出來,說他劉裕,就是今天的王莽!”(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