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道覆咬了咬牙,低聲道:“不要急,他們應該還不知道是我,現在我們都穿着普通士卒的衣甲,他們可能會以爲我們不過是普通的潰兵罷了,這邊是江岸,有礁石,騎兵無法施展,我們趕快往礁石裏跑,裝着要去下水,引他們來攻。”
龍吉兒慌張的神色有些緩和,連連點頭道:“聽大帥你的吩咐,我這就去傳令各隊。”
徐道覆拍了拍他的肩膀,沉聲道:“用口哨傳令,不要用旗号,更不要喊話,這個時候,自己人千萬不要慌張。不過,逃向水邊的時候,要做出慌張的樣子,要讓一些兄弟裝着要脫下衣甲跳水,這樣引得敵軍來攻,弓箭手和暗青子都給我潛伏不動,敵騎殺到近前再給我放箭扔飛刀!”
龍吉兒的臉上露出一陣喜色:“明白了,我們這就是誘餌,引敵軍騎兵過來進入灘頭礁石區,他們騎兵無法沖刺,就會成爲我們的靶子!”
徐道覆的眼中冷芒一閃:“是的,來的是魯軌,此人有勇無謀,現在看我們在江邊,也是猶豫害怕這礁石對他的騎兵不利,所以才不敢進攻,隻是恐吓,要是我們剛才在這平原中行軍,隻怕他直接不廢話就上來沖殺了。這是我們的機會,要好好利用,畢竟,他現在隻以爲我們是普通的潰兵呢。”
龍吉兒這會兒已經不停地通過吹口哨,把剛才徐道覆的一條條指令下達,他一邊吹口哨,一邊傾聽着徐道覆的話,不停地點頭,等到徐道覆說完這些後,他也已經下完了哨令,這會兒,幾個分隊的隊長們開始同樣以口哨方式下起了命令,江邊一帶,響成了一片,而有一個百人左右的分隊,已經全員彈起,跑向了江邊,最早沖進礁石灘的二十餘個人,幹脆一邊跑,一邊脫着自己身上的衣甲,隻留下一條犢鼻短褲,就這樣往江水裏跳。
而其他的分隊,也跟着裝出一副驚慌失措的樣子,紛紛向着那江邊的灘上,方圓兩百多步的礁石區跑去,隻不過,這回他們跑路的時候,卻是有意無意地潛伏在了這些礁石灘中的石縫之中。
晉軍的荒丘方向,魯軌滿面怒容,看着這些逃向江邊的天師道軍士,牙齒咬得格格作響,他的身邊,一個副将殷前澤說道:“少将軍,這些妖賊是怎麽回事,想要赴水作死嗎?”
另一個副将羅龍生搖了搖頭:“不,他們可是妖賊啊,非常狡猾,又是深通水性,恐怕,是想從這裏遊到江岸對面去,我聽說這些三吳老賊,個個操舟行船,如履平地,而在水下,可以不眠不休地呆上幾天呢。”
魯軌認真地點了點頭:“是的,這些三吳老賊,确實水性極好,雖然沒老羅說的這麽誇張,但也大差不差,還有那些嶺南的昆侖奴,聽說是可以直接鑽進海水之中,在海底去摸珍珠采海貝呢。這些人都是水性極好的家夥,雖然說不太可能直接從大江之中直接遊回去,但是橫渡大江,到那江南地界,還是有可能的,現在,朱超石軍團已經回防,江州那裏,可是沒有我軍的大規模部隊了,這幫妖賊能從渡口飛奔回來,雖然是潰兵,但也定是精銳老賊,不能讓他們逃脫回去。”
殷前澤舔了舔嘴唇,說道:“我們這次給安排不在主戰場,要來到這離戰場百裏之外的地方設伏,本來以爲能截殺那些嶺南蠻賊,可是剛才傳來戰報,這股頑賊,已經給檀道濟帶領的追騎消滅了,斬首千餘,其餘二千多賊人放仗投降。這麽說來,這股妖賊,是我們此戰最後的戰功了啊。”
魯軌咬了咬牙:“你說得對,若不是這些妖賊狡猾,隻從這江邊的淺灘,礁石地帶跑路,在平地上的話,我們早就會把他們消滅了。”
羅龍生勾了勾嘴角,說道:“若不是我們一直放亮了招子,這幾百人從江邊跑,說不定還無法發現呢,現在他們想要從江裏跑,但這礁石地帶不利于我軍的騎兵奔馳,若是強行過去,有可能會陷進敵軍的埋伏,這可如何是好?”
魯軌的雙眼圓睜,咬着牙,一言不發,顯然,從他的内心深處,是恨不得沖過去的,但是現在這種情況,他卻是要面臨在敵軍擅長的預設陣地上沖鋒,這也是兵家大忌,如何選擇,可并不是容易的事啊。
“撲通”“撲通”之聲連連響起,不絕于耳,那是天師道的軍士們,如同下餃子一樣,紛紛地跳入江中,很快,就有四五十人在江水中奮力地劃向了對岸,而越來越多的人則是手忙腳亂地在脫掉衣甲,向着江水中奔去,整個淺灘之上,都是白花花的一片,如同魚兒一樣,想要盡快地回到自己的領地,那就是江水之中呢。
殷前澤急得一拍馬鞍,沉聲道:“少将軍,不能再等啦,江面之上的水師戰船,不知道何時才能來,就算等他們來了,這些妖賊早就跑了,現在他們全都是急着要逃命,哪來的反擊之力呢?就算礁石那裏不利于騎兵奔馳,大不了,大不了我們沖過去之後,下馬步行追擊便是。”
魯軌的心中一動,勾了勾嘴角:“也好,殷将軍,你部下的這五百當陽騎兵,可是威名赫赫,去年打敗隴右的羌氐騎兵的,就有你的功勞。”
殷前澤的臉上閃過一絲得意之色,他并不是魯軌的雍州兵馬,而是原來當陽一帶的駐軍,這回跟着魯軌一起回來,有協力之舉,也暗含有對雍州兵馬監視之意,也正是因此,魯軌才終于借着他的話頭,把這支騎兵部隊,派向了江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