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陣子的呐喊,彙集了上千個嗓子的呼喝之氣,竟然能形成一股小小的風向,在本來無風的戰場上,變成一股白霧也似的東西,飄向了小虎,而胡隆世的吼叫聲,也傳進了這個孩子的耳中,他果然開始向着側前方奔跑了。
“嗖”地一聲,遠處的松風道人,再次拉開了弓弦,搭上箭,他沒有選擇直射小虎的後背,而是把弓斜向上,這一箭,劃出一個弧線,似乎是算準了小虎跑步的方向與速度,給了一個提前量,直向着小虎奔跑的方向射去。
胡隆世的驚呼聲第一個響起:“不好,小虎快變向跑!”
小虎這個孩子,也不知道哪來的勁,剛才看起來還弱不禁風,随時都會摔倒的他,這會兒卻是雙腿如風車一般地向前奔跑,聽到這句話,連忙一個急刹車,從原本向右的方向,頓時改到了左前方,隻聽到“嗖”地一聲破空之響,一箭就射在了他右前方一步左右的地方,若是剛才他不變向,這一箭,已經要了他的命。
人群中暴發出了一陣歡呼之聲,眼見小虎已經跑到了離本方栅欄不到四十步的地方,而且,按理說,離着這個松風道人的距離越遠,也越是會安全,剛才的這第二箭,恐怕才是最要命的一箭,因爲之前近在眼前的第一箭,明顯是松風道人放小虎奔跑的,爲的是滿足他的這種變态的遠距離擊殺逃亡者的心态,其人之邪惡與心态扭曲,可見一斑!
阿慶嫂已經急得手足無措了,在她面前,這道栅欄成了她接上小虎的最大障礙,她瘋狂地抓着連接栅欄的草繩,那雙農婦特有的大手,狠狠地抓着,扭着這個粗麻繩,暗紅發紫的鮮血,從她的手指與粗麻繩的間隙處,不停地往外滲,這帶了無數細刺的粗麻繩,已經把她的手完全磨破了,可是她完全也不在乎,極度地拉扯之下,竟然一根粗麻繩,被她就這樣扭斷了。
胡隆世咬了咬牙,抽出刀,一刀揮去,斬斷了另一根栅欄木間的粗麻繩,這三根本來綁在一起的栅欄,變成了三根光杆的木杆,但仍然是牢牢地釘在地下,絕不是一個婦人可以拔起的,桃花尖叫道:“大家快幫忙啊,快來拔起這根木頭,讓阿慶嫂出去接小虎啊,給孩子一條進來的路!”
而胡隆世則扭頭看向了兩邊的箭塔之上,大叫道:“還在等什麽,射死松風這個狗東西,不要讓他再放箭,快!”
箭塔之上馬上就是十幾箭飛出,直奔百步外的松風道人而去,顯然,這是箭塔上的軍士們早就引弓搭箭,隻等将校們的命令,就恨不得把松風道人這個王八道,活活給射成箭靶子,讓它再也害不了人。
松風道人這會兒已經把第三根箭搭上了弦,眼睛微微地眯起一隻,貼在弦上,另一隻睜大的眼睛,則是死死地盯着小虎跑位的方向,他的弓再次地斜向上指,顯然,已經是準備發出這最後一箭了。
而在他的身邊,那幾名護衛則扔了手中的兵器,抄起放在腳下的盾牌,就站在松風道人的身邊,飛快地揮舞着些盾牌,爲他抵擋不停地射向松風道人的箭。
一個天師道弟子蹲到了松風道人的面前,想要舉起盾,護住他的整個身體,可是剛剛舉起盾,卻隻覺得屁股一疼,松風道人一腳踢在他的屁股上,讓他飛出去三步之遠,一個狗吃屎趴在了地上,耳邊卻傳來松風道人的吼叫聲:“别擋老子的視線。”
這個倒黴的弟子剛想要說什麽,卻隻覺得背上一疼,再一疼,那是原本射向松風道人的幾箭,力量略有不足,在松風道人面前三步左右的地方落下,卻正好是射中了他的後背,很快,他的背上就中了六七箭,鮮血四溢,順着他的背上箭孔四處流出,而他的身體,再也不能動了。
晉軍的後軍爆發出一陣叫好之聲,而松風道人則仍然是冷冷地舉着弓,看着遠處的小虎,眼見着他離栅欄,已經隻有十步了,這會兒的他,眼裏隻有自己的母親,甚至是忘了再跑變向,口中大叫着:“娘親,娘親!”就直接向着另一面的阿慶嫂撲了過去。
阿慶嫂的身邊,六七個軍士們,還在合力地抱着兩邊的栅欄木樁,想要向上拔,地上的泥土在微微地松動,當初大錘力士們用盡力量才打下的這些尖樁,也在衆人的合力之下,努力地想要從地裏鑽出來,隻是,留給大家的時間不多了,因爲小虎已經幾乎要奔到了面前。
阿慶嫂一聲怪叫,整個人奮力地向前一撞,就撞到了她面前的這一根木樁之上,也不知道哪來的一股神力,不知道是不是母性的護子之情,讓她體内爆發出了洪荒之力,這一根足有她大腿粗的木樁,竟然在她這一撞之下,從中間生生地折斷了,上半截斷木樁足足飛出去四五步遠,甚至是正好打中了奔向這裏的小虎,把他整個人,都砸倒在地。
而阿慶嫂一看小虎倒地,尖叫一聲,撲了出去,一下子撲在了小虎的身上,整個身體,都掩蓋住了小虎那小小的身軀,而就在她身子撲上去的一瞬間,隻看到遠處的松風道人手一松,這一箭,終于離弦,直奔母子二人而來。
阿慶嫂在上,緊緊地壓着小虎的身體,她這會兒和自己的孩子面對面,臉貼臉,小虎那如星星一樣明亮的眼睛,就在她的眼前,她笑了起來,柔聲道:“兒啊,娘會永遠保護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