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道濟平靜地搖了搖頭:“窮寇莫追,再說也許他們是有誘敵埋伏,我們以前吃妖賊的虧并不少,這次殺了他們不少人,挫了妖賊的銳氣,也就可以了,畢竟,現在前方的大戰還沒分出勝負,我們不應該也沒必要爲了這些小毛賊而誤了正事,靈秀,你現在也是大将了,不可再象以前當陷陣死兵時那樣沖動啦。”
竺靈秀歎了口氣,眼神變得落寞起來:“還是當沖陣死兵時的好,簡單,直接,放手大殺就行了,不用受這樣的委屈和氣。而且,我們最後也沒保護下來幾個百姓,從妖賊追殺的位置到這裏,七成以上的百姓遭了毒手啊。”
檀道濟正色道:“這些賊寇們也是借着妖賊作亂的機會才敢出來,我們隻有打敗了妖賊後,才有機會去報仇,把他們徹底地剿滅,靈秀,我知道你心裏不舒服,不好受,但凡事,還是得講清主次的。”
竺靈秀咬了咬牙,擡起頭:“那我們現在在做什麽?如果不是爲了平定妖賊,我們來這裏做什麽?這一戰打了快一天了,前面的兄弟打得熱火朝天,出生入死,我們一直在這裏看戲,聽着前面的喊殺之聲,難道,真的就是要打到天黑後各自收兵,然後眼睜睜地看着妖賊退走嗎?”
胡隆世歎了口氣:“靈秀哥,這是道規哥作爲主帥要決定的事,我們就不要在這裏讨論了,何時要我們上,相信他肯定是會有安排的,絕不會讓我們這樣精銳的部隊,一直就在這裏按兵不動。”
竺靈秀冷笑道:“我們在這裏按兵不動大半天了,可是妖賊和盜匪倒是出現在這裏,當着我們的面在這裏屠戮百姓,道濟哥,你覺得這是偶然的事嗎?”
檀道濟的嘴角微微地勾了勾,看了看左右,說道:“大家先下去處理一下外面的情況,我們有些軍務要讨論一下。”
當所有周圍的将士們行禮而退後,檀道濟看着竺靈秀,說道:“靈秀,你有什麽想法,可以說出來,就當是個臨時的小範圍軍議了。”
竺靈秀沉聲道:“從這些盜匪們一開始出現時,我就覺得不對勁,要說這些盜匪們攻擊和劫掠村莊,聲援響應妖賊,那可以理解,但爲什麽敢追到我們的大陣之外呢,這後軍方向,打了大半天都沒有妖賊來,可是突然就能驅着百姓追擊到這裏,我想不會是殺紅了眼追過了頭,恐怕,會是一種試探。”
檀道濟面色凝重:“說下去,靈秀,現在是要緊時刻,我們需要仔細地分析敵情,才好作出下一步的反應。”
竺靈秀點了點頭,繼續說道:“這些盜匪不在妖賊的三萬多大軍裏,而是他們事前派人去聯系到的那些逃蹿在山林中的散兵遊勇,但是你不覺得有點奇怪嗎?我們以前擊破的這些盜匪,殲滅了大半,其他的餘黨也隻是分散逃命,散布于各個山林之中,大者幾百人一股,小的隻有幾十人聚集,正是因爲他們的數量不多,又很分散,這一年多來東躲西藏,我們也一直沒将其消滅,而這一年來,他們的糧食,補給這些從何而來,我們也不知道,甚至以前我們軍議的時候認爲,這些人要麽餓死病死在山林之中,要麽已經逃回老家或者是離開了荊州,不再成爲威脅了。”
胡隆世馬上跟着說道:“是的,就象魏六進,他曾經有幾次帶着我們去那些有盜匪們出沒的地方,所遇到的也不過是兩三百人,占據原來一些山寨或者山峒而已,看到我們是一觸即潰,即使是被殺死的人,也是明顯面黃肌瘦,一看就是餓了不少時候的那種,可是這些人…………”
他說着一指陣外的一些盜匪們的屍體,繼續沉聲道:“這些家夥看起來強壯有力,并不象是吃了上頓沒下頓的那種。”
檀道濟微微一笑:“都怪你們剛才出手太重,殺得太兇,沒留下一個活口,要不然,也許可以審問出一些内情的。”
竺靈秀咬了咬牙:“其實審不審都沒太大區别,作爲小卒,是不會知道什麽,隻能跟着帶頭的走,這些盜匪們都聽那兩個妖賊弟子的話,受了他們指揮,顯然,是這些妖賊能組織和集結起盜匪們,還能把各地的小股盜匪們集合起來,爲他們所用,這不,又有至少兩千多的散兵遊勇,成爲妖賊這次的助力了。”
竺靈秀說到這裏,面色凝重:“當時這桓謙和苟林,都并不是天師道的同道中人,但聽說是天道盟的策劃,才會跟着一起進犯,還有那谯蜀的兵馬,也是如此,要不是道規哥當時大智大勇,單騎相會魯宗之,然後聯手進擊桓謙,對苟林各個擊破,恐怕我們當時就會有大麻煩了。”
檀道濟勾了勾嘴角:“所以,你擔心這次的這些盜匪,并不是天師道的指使,可能會和天道盟有關?”
竺靈秀咬了咬牙:“之前軍議的時候,道規哥也說過,那徐道覆提過天道盟還在,還想跟他合作,驅逐天道盟的事,我們之前以爲是徐道覆設的圈套,說的假話,但現在想想,可能并非虛言,若是妖賊正面擊我前軍中軍,而天道盟在後面偷襲,斷我軍後路,那可能就會出麻煩了。”
檀道濟沉聲道:“會出什麽麻煩,你說說看,以我們的軍力,打敗這些盜匪,毫無問題,你說的試探,又是什麽?”
竺靈秀搖了搖頭:“試探我們是不是有敢于出陣追擊的勇氣,要是确認我們不敢出陣,那他們可能會以四處捕捉的百姓爲先驅,逼他們沖擊馬頭大營,斷我歸路,一旦我大軍失去了退路,進退失據,那就算今天能打退妖賊,又能堅持多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