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西巴的目光掃過了這些劫後餘生的兄弟們,他沉聲道:“大将軍,我是奉了阿祗哥的命令,前來傳達軍情的,因爲他覺得這個情報對你非常重要,現在前方的戰況我已經說完了,請允許我帶我的兄弟們,回到前方戰鬥。”
劉遵考的臉色一變,急道:“兄弟,不要勉強啊,我知道你想要報仇雪恨,但你現在傷成這樣,走路都困難,要再回去戰鬥,那可就是送死啊。”
阿西巴隊長搖了搖頭:“我從武陵帶來的一千多兄弟,就剩下我們這幾十個人了,我怎麽回去面對他們的家人?隻有回去戰鬥,不管生死,我才能心安,要是讓我在這裏看着你們打完這一戰,我怎麽能眼睜睜地獨活?!”
劉道規平靜地說道:“阿西巴隊長,那我問你一個問題,要是連你也這樣戰死了,在江陵集市上,大家挑選的東西,買下的那些新鮮玩意,誰來确保能發到每個兄弟們家人的手中呢?”
阿西巴隊長的嘴唇哆嗦了一下,仍然說道:“我給每個兄弟都留下了字據,注明了這些東西要寄回到哪裏,隻要我們能打赢此戰,就算沒有我,這些東西也會寄回去的,大将軍,你可是答應過我,一定會把每樣東西交到兄弟們的家人手中的,可千萬不能言而無信啊。”
劉道規歎了口氣:“不是我言而無信,而是因爲武陵那裏,你們部落的居住之處極爲難找,都是在深山密林之中,有些還是在地下的山洞和外人難以找到的村寨,以前阿祗曾經說過,想要找到你們的村寨,都是難于上青天的,若不是有向導引路,或者是你們自己出來,隻怕阿祗也是見不到你們的。那陶淵明所寫的桃花源記,不就是說你們武陵山中複雜的地形嗎?”
阿西巴隊長咬了咬牙:“我們自從出來投奔阿祗哥以後,這些部落和所在,山中的位置,就告訴了他,就算沒有我,他也能找到的。”
劉道規搖了搖頭:“可若是武陵淪陷,妖賊一時占據郡治,然後派人進山搜剿你們的部落,你們恐怕也會臨時撤離,到那些更隐密的避難之所吧。”
阿西巴隊長的眼睛微微地眯了起來:“這是我們這些峒蠻族人幾千年來避禍的方式,但說老實話,跟我們有深仇大恨,想要趕盡殺絕的,隻有一些嶺南的俚人酋長,尤其是殺千摩這個惡賊!”
他說到這裏,眼睛裏幾乎要噴出火來,重重地一跺腳,仿佛正在踩踏殺千摩的屍體呢。
劉道規正色道:“這就是了,萬一真的武陵失陷,那要找到你們的族人,就是非你不可了,因爲他們撤離原來的居住地後,很長一段時間也不會回去,到時候我們這些物品送不到陣亡将士們的手中,我心亦難安啊。阿西巴兄弟,這一戰,你們受了太多的損失,死了太多的兄弟,你可知道爲何阿祗哥非要你回來報信,而不是其他人呢?”
阿西巴隊長的眼中淚光閃閃,嘴唇在輕輕地發抖,說不出話來。
劉道規上前握住了阿西巴隊長的手:“這一戰,我們已經守到了敵軍用出大部分的攻擊手段,現在他們的招數已經不多了,而且你帶來的情報非常重要,黑袍如果還有實力,那一定不會從前軍和中軍的方向進攻,我原來一直擔心後軍那裏一直沒有什麽動靜,害怕徐道覆會早早地布置兵馬穿越戰場,到我軍的後方,但現在聽到了這個情報,我幾乎可以斷定,攻打我軍後方的,不會是徐道覆,而是黑袍。”
劉遵考的眉頭一皺:“這個黑袍聽起來不會是慕容垂,而可能是他的繼任者,但如果慕容垂都死在了廣固,他這個繼任者的實力,又能強到哪裏去呢?而且這可是在荊州,一年多來,我們對荊州的掌控可是非常到位的,本地不會出現萬人以上的大兵團,要不然早就給我們發現了,就連山賊土匪,這一年來也給我們消滅得差不多,這黑袍還能從天而降什麽大軍嗎?”
劉遵考說到這裏,頓了頓:“還是說他有什麽邪術妖法,撒豆成兵之術?”
劉道規笑着擺了擺手:“要是他真有這個本事,早就殺過來了,還用等到現在嗎?我剛才也一直在想,這黑袍哪來的兵力能發動有效的攻擊,思前想後,無非是兩路人馬,一路是之前桓謙和苟林帶來的殘兵敗将,但這些已經在這一年内,大部分給我們所消滅,即使有些漏網之魚,也最多兩千餘人,隐蔽于當陽一帶的山林之中,想要穿過我們的馬頭大營,到達這裏,隻怕不容易。”
“這第二嘛,就是這荊州各處山地裏,尤其是鹹甯,安陸一帶的舊雲夢澤地區,那些奚人,闆盾蠻之類,這些人可不是阿西巴兄弟的武陵峒蠻,他們素無忠義之心,而且封閉山中,幾乎很少與外界有交往,以前我多次派人去招安他們,都被拒絕了,本來如果不是妖賊作亂,我還準備親自去山中找他們呢,這一年多來,荊州戰事不斷,各處郡縣都被戰事波及,唯獨這些山中的闆盾蠻人,全無動靜,也不知道他們現在是何想法。”
阿西巴隊長咬了咬牙:“在嶺南那邊,我知道盧循和徐道覆是以允諾殺千摩他們可以任意地劫掠城市,帶走女人小孩,以這些條件誘他們作亂随軍,這黑袍如果能有些障眼法詐術之類的,哄得這些山中蠻夷信以爲真,隻怕,真的會爲他效力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