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祗哈哈一笑:“我們已經打赢了,妖賊最兇猛的用總壇劍士的服藥沖擊這一波,也失敗了,不僅是軍事上的失敗,更是做人,做兄弟上的失敗,我們前軍,已經勝利,接下來,不需要我再做什麽了,你們任何一個人來指揮,都一定會勝利的。”
說到這裏,他一邊解開了自己身上的戰袍,盔甲,一邊扔掉了手中的武器,一步步地走向了前方,周圍的将士們都跪了下來,哭道:“将軍,請留步,你可千萬要保重啊。”
檀祗平靜地說道:“我向道規哥保證過,隻要我還有一條命,就一定要讓阿西巴隊長,還有他部下的峒蠻将士們回家,他們已經盡到了這次出征時對我的承諾和義務,在這場戰鬥中,也遭受了最大的傷亡,無論是作爲他們的主将,還是作爲他們的大哥,我都不能讓他們繼續犧牲了,阿西巴隊長,這是我作爲前軍主将最後的命令,你,還有你的部下,現在去中軍那裏,向道規哥報道,不必再在這裏戰鬥了。”
阿西巴隊長咬着牙,臉上淚水成行,滴滴下落:“不,阿祗哥,你,你别過來,我,我不要你過來!”
檀祗突然笑了起來,看着已經有些沉默不語的賀天平,說道:“當年,曾經我還隻是一個小小孩童的時候,我家的叔父,還有其他家的長輩,被當時控制着京口的刁逵家族,還有你們天師道的這些妖賊,聯手開的賭場所坑騙,想把我們逼成他們的佃戶與莊客,我家的長輩奮起反抗,不願從命,結果給打得幾乎要死,就在那些壞家夥想要動手的時候,有一個人出來了,他說放了我的兄弟和這些孩子,我來抵罪!你們可曾知道,在當時還是孩子的我眼裏,這人當時是什麽嗎?”
劉真道瞪大了眼睛:“還有這樣的事?哪會有這樣的英雄好漢啊?!”
裴方明也搖頭道:“阿祗哥,你是在說故事吧,那人要是和你們非親非故,爲何要犧牲自己救你?!”
檀祗笑了起來,一步步地走向賀天平:“因爲,我們逃難到京口的時候,這個人在渡口與我們有過一面之緣,他說當時他是大晉的裏正,我們到了京口,他這個鄉吏就有義務來管我們的生存,如果有人欺負我,他就是拼了命,也要保的,這就是他當時的誓言,而在賭坊那次,他就是這樣做了。”
這下連賀天平都忍不住開口道:“這個人是誰?若是這世上真要有這樣的人,我就算能和他喝一杯酒後馬上去死,也心甘情願與之結交!”
檀祗走到了賀天平的面前五步左右的地方,停了下來,他已經脫得隻着一件單衣,手無寸鐵,在這個位置上,賀天平可以随時一劍要了他的命,可是賀天平拿着的劍的手,卻是有些微微地發抖,他突然想聽完這個故事了。
檀祗平靜地說道:“賀天平,我知道,你是要手刃我這個晉軍前軍主将,因爲你的兄弟們都死在了這裏,你要爲他們報仇,所以你一開始的目标就是我,别人以爲你可能是想活命,但我知道,你是個講義氣的人,今天死了這麽多兄弟,又給你的其他同伴們抛棄,你是不會獨活的。所以,我願意受你這一劍,不過,這個故事,是真的,我檀祗光明磊落,不喜歡詐言騙人,對敵人,也是一樣!”
賀天平咬着牙:“我知道你檀祗檀将軍是條好漢,隻可惜,我們的立場不同,你殺了我這麽多兄弟,我必須爲他們報仇,殺你之後,你的兄弟們再要我的命,我也不會皺一下眉頭,阿西巴隊長,你可以走了。”
他說着,一腳從阿西巴隊長的肚子上挪開,緊跟着一腳踢出,讓阿西巴隊長在地上滾出去了六七步遠,幾個軍士上前扶起了阿西巴隊長,而檀祗卻是面帶微笑,反而上前兩步,就站在賀天平的面前,說道:“我得謝謝你,放了我的兄弟,這讓我可以完成的我承諾和誓言。即使是敵人,你也值得我的尊重。”
賀天平哈哈一笑:“我就算再尊重你,也是非要你的命不可的,而且,必須由我來手刃報仇,不然我可以讓你直接自刎,不用你上前,剛才你若是想使壞逃跑,哼,我有的是辦法,先殺阿西巴,再要你的命!”
他說着,左手一翻,兩把明晃晃的飛刀,已經扣在了他的手中。
檀祗點了點頭:“我相信你有這個本事,在我死前,我還是想說完這個故事,這個救我們的人,就是劉裕劉大哥。”
賀天平的臉色一變:“什麽,是劉裕?”
檀祗正色道:“你如果不信,有機會活下來的話,可以回去問問盧循和徐道覆,當年他們也是在場,我們這些剛從北方逃難南下的流民,在權貴們的眼中是一錢不值,你自己是怎麽當莊客佃戶的,那就是我們那時候未來的命運,而劉大哥爲了讓我們不至于有這樣的命運,他挺身而出,甯可犧牲自己,也要刁逵和天師道放人,這就是我們這些年爲什麽死心踏地跟着劉大哥的原因,也是我現在爲何肯出來交換我兄弟的原因!”
賀天平的眼中有些淚光在閃爍:“想不到,劉裕竟然是這樣的人,可他爲什麽會貪圖榮華富貴,幫着世家大族,來鎮壓我們這些窮苦人的反抗?是他後來變了嗎?”
檀祗哈哈一笑:“賀天平,你錯得太厲害了,我們的寄奴哥,從來都沒有變過,在他看來,這個世上所有人都有活下去的權力,都有靠自己的努力和奮鬥,合法合理地過上好日子的權力,不管是你們,還是世家子弟,都有這個權力,他就是要打出個人人平等,人人都有希望的天下,才會從軍報國,奮戰至今,因爲,世家大族們想要騎在窮人們的頭上,你們天師道也一樣,都不過是爲了争權奪利,那我們應該站在哪邊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