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祗沉吟了一下,說道:“弘之,你現在帶着五百部下,向中軍的方向清理出通道,必要的時候,我們要确保這支部隊的退路通暢。”
傅弘之的臉色一變:“有這麽嚴重,要放棄前軍了?”
檀祗的眉頭深鎖,說道:“這些服了藥的總壇劍士,已經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了,現在我們能不能保住這個前軍中央的方陣還很難說,一旦不保,那我就得考慮撤退的問題,我們的軍士們已經戰鬥了大半天,疲憊不堪,甚至沒有輪換,要是遇到了超過想象的可怕敵人打擊,士氣是會崩潰的,作爲主将,未慮勝,先思敗,我要做好撤離的準備才行。”
傅弘之咬了咬牙:“那是否向中軍道規哥那裏求援?他那邊的兵力,應該還是充足的。”
檀祗沉聲道:“我來的時候,看到中軍那邊有一支人馬,已經向着前軍和中軍之間的聯接位置移動了,看來也是做了要接應我們前軍崩潰的打算,而且,我看旗号,應該是彥之的部隊。”
傅弘之的雙眼一亮:“是彥之哥?他可是南側的總大将啊,也給調過來了嗎?那是來接應我們吧。”
檀祗看了一眼南側的方向,說道:“南邊的陣地還在,但是人馬恐怕已經撤往中軍了,包括後軍,可能也是支援了一部分,我一直在擔心,妖賊的大軍,徐道覆的主力部隊明明經過了我們前軍而不打,卻是給李南風繼續攻擊前軍,這說明妖賊的真正目标,不是我們前軍,而是在中軍的方向,甚至是後軍。”
“我們很習慣打那種擊潰敵軍前軍或者側翼,然後追着潰兵徹底沖垮敵陣的戰鬥,這也是我們多次取勝的關鍵,現在妖賊可能也在打這種心思,趁着我們前軍的體力和意志已經到了極限的時候,一舉出動殺手锏,把我們打崩潰,不是爲了全殲我們,而是想要驅使我們幾千人,去沖亂中軍,讓中軍的防線也出大亂子,這時候才是徐道覆全軍壓上,一舉把我們全軍擊潰的機會!”
傅弘之倒吸一口冷氣:“好陰險,但确實也是最可能的解釋,那我們就算全軍在這裏戰死,也不能後退的,我應該讓我的部下執行這樣的命令才是!”
檀祗搖了搖頭:“要真的是碰到了什麽突發的,可怕的,人力無法阻擋的事情,這樣的軍令是無法執行的,要是全軍給包圍,無處可退,那可能大家都會戰鬥到死,但現在我們這裏是安全的,退路是暢通的,那求生才是人的本能,有生的機會,誰會這樣輕易去死呢?”
“弘之啊,要是敵軍真的破了陣,你這裏多個幾百人,用處也不大,帶着他們到後面早作準備,堆積辎重,設爲高點,帶着弓箭手上這高處,準備以弓弩壓制追擊的敵軍,讓我軍能來得及撤回,還有就是引導他們從備用的通道撤離,不要一窩蜂地擠成一堆,最後誰都撤不了。我想,彥之也是來做同樣的事的。”
傅弘之咬了咬牙:“那我要不要提前跟彥之哥也打好招呼,安排好交接撤離的事情呢?”
檀祗搖了搖頭:“沒有這個必要,道規哥也沒有給我下撤離的命令,彥之如果列陣陳兵于前軍與中軍之間,那也是以防萬一,順便做好兩軍之間的聯系,不至于讓敵軍插進來切斷前後軍,如果真要撤離,我會發信号給道規哥的,而彥之,自然也會執行他的帥令。”
傅弘之沉聲道:“可是要是我帶走了剩下的弓箭手,你這裏怎麽辦,沒有足夠的弓弩壓制了啊。”
檀祗看着前方,朱修之和羅尚文已經對着戰成一團的雙方軍士們放箭,天師道的總壇劍士們,似乎也沒料到晉軍狠到敵我不分地射箭,加上格鬥了一段時間後,藥效也有所消耗,反應速度和力量比起剛剛和陣時,略有下降,尤其是被人近身纏鬥時,閃躲不及,一下子已經有十餘人和同樣數量的晉軍戰士們同時中箭倒地。
而倒了地,尤其是腿腳中箭的這些天師道總壇劍士,雖然有靈藥的加成,可是畢竟還是血肉之軀,無法在腿部中箭,血流不止的情況下,還能跳起來戰鬥了,而同樣中箭倒地的峒蠻戰士們,則是兇悍異常,中箭之後,甚至也不顧得上呻吟哀号,直接腿上插着箭枝,就上前抱住面前的對手,死死地掐着對方的脖子,陷入了你死我活的近身肉搏,這個時候,一切的技巧,甚至是神藥加成的力量與速度,都沒有太大用場了,幾乎就是兩個人,靠了本能,在地上滾來滾去,甚至是在煙塵中也看不清楚誰是誰呢。
檀祗輕輕地點着頭:“峒蠻戰士,果然是悍勇非常,真不愧我江陵城外對他們的知遇之恩,也算是以死回報了,隻是也不知道,這一戰下來,幾人能活着回去。我們不能對不起他們的犧牲,這一戰,一定要打赢。”
傅弘之正色道:“明白了,你這裏還有弓箭手可用,并不是太缺,那我先帶人去後面布置了,如果需要用得上我,随時叫我過來。”
檀祗微微一笑:“這是我的戰場感覺,有的時候還挺準,但願不會這樣,我從軍打仗以來,指揮一個軍團級别的大軍,還沒有輸過呢,也不想在這裏破了先例,不過,我的感覺确實不太好,所以,早作準備的好啊。”
傅弘之轉過身,頭也不回地向後奔去,身後的弓箭手們和護衛們,四五百人,緊随其後,還有兩百多輔兵和民夫,以及百餘輕傷将士們,擡着同樣數量,無法行走的重傷兵們也紛紛向後,很快,就從這個方陣撤離了。
檀祗的目光轉回到了前方的戰場,缺口那裏,一些大木已經立了起來,卻仍然沒有一個天師道的軍士沖進來,他喃喃地自語道:“李南風,你在搞什麽鬼,真的不管賀天平死活了嗎?”(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