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祗冷冷地說道:“那好,你應該也見過不少次你們天師道的人,吃下那大力長生丸,變成鬼兵,殺戮一切,然後幾個時辰後脫力而死的事,如果說人人平等,那爲什麽盧循和徐道覆,還有李南風這些高層大将們從來不吃呢?”
這個老軍士的眼神中出現了一絲慌亂,他的内心已經有點動搖了,卻仍然在試圖強辯道:“我們,我們都是自願去當長生人的,這樣能積累功德,修仙得道,我自己就多次去抽過簽,隻不過沒抽上罷了。”
檀祗哈哈大笑道:“那請問如果修仙得道,那這些成了仙,得了道的人,怎麽不來保佑你們呢,爲什麽現在是你們進入了絕境,命在我們的手上,而不是反過來你們控制我們的生死呢?還有,爲何盧循和徐道覆他們從來不抽這些簽?”
有幾個天師道弟子嚷嚷了起來:“教主他們抽過的,我見過他們和我們一起抽簽選的長生人。”
檀祗冷笑道:“要想在抽簽上作點手腳,有的是辦法,賭博的時候出老千,裝神弄鬼的時候用些障眼法,對于你們天師道,是最正常不過,盧循和徐道覆有的是辦法讓自己永遠抽不到變成鬼兵長生人的簽,不然爲什麽起兵這麽多年,他們一次也沒抽到呢?”
這些天師道的弟子們,内心的信念已經開始動搖了,甚至說不出話來反駁,隻能左顧右盼,面面相觑。
檀祗沉聲道:“你們其實也是大晉的平民百姓,過着安定的生活,盧循,徐道覆這些賊首,再加上以前的孫恩,他們這些位高權重的人想要篡權奪位,就拉上你們一起作亂,打了這些年的仗,死了這麽多的同伴,你們得到了什麽?”
那個天師道的胡子老軍咬了咬牙,說道:“我們起兵,不止是爲了自己,而是要蕩平這個黑暗的天下,還一個清平的世道!”
檀祗哈哈一笑:“清平的世道?你們說這話不臉紅嗎?我不說你們以前在吳地怎麽樣,就從去了廣州說起,這嶺南全是你們統治吧,再不會有朝廷或者是世家大族來欺負你們,這不正是給你們建立清平世道的好時機嗎?江州,荊州,湘南這些地方,以前是桓楚控制,我們滅了桓楚之後,收歸朝廷,派官吏管理,難道這些地方的百姓過得不好嗎?跟你們在廣州相比,又怎麽樣?”
這個天師道的胡子老軍的臉越來越發紅發燙,沒法出言反駁,檀祗的目光從一張張天師道弟子的臉上掃過,這些人看起來都年紀不大,很多甚至不是漢人,也隻有十四五歲的年紀,拿着刀劍的手,已經在微微地發抖了。
檀祗大聲道:“你們看起來并非三吳老賊,而是嶺南人氏,也就成丁上下的年紀,嘴上的毛都沒長全,就這樣給天師道強行拉來打仗,你們的父兄老母,在家裏等着你們能平安歸來,而不是變成這些孤魂野鬼,死無全屍的屍體,連個安生下葬的地方也沒有。”
有幾個天師道的弟子已經哭了出來,扔下了手中的刀劍,正要下跪,這個胡子老兵大聲道:“弟兄們,别信了他的話,我們就算想回頭,就沖着我們殺了這麽多晉軍将士和百姓,他們能饒得過我們嗎?你以爲大柱哥他們橫劍自刎是爲了什麽?”
此話一出,這幾個扔了刀劍的人,又重新撿起了這些刀劍,隻是臉上已經沒有了剛才那種決絕的戰意,而隻剩下了那種死亡就在面前時的絕望。
檀祗平靜地說道:“就你們這些人,我如果想取你們的性命,現在下令放箭就行,都不用上來殺,你們想要拼多一個人墊背上路的機會也不會有,就象這個劉大柱,他自己都放棄了這個想法,所以橫劍自刎,這點,你們的這個老軍士說得沒錯。不過,我隻能說,他想歪了,死得毫無價值,毫無意義。”
“天師道作亂以來,投降或者是給俘虜的軍士,前後加起來怕是有二十多萬都不止,也不乏殺過我們晉軍将士的人,就象剛才劉大柱說的,他那些全隊投降的道友,難道就沒有殺過我們的将士嗎?但普通的士卒,我們都放回了家,畢竟他們是聽命行事,也是被裹脅,隻要肯回頭,還是有重新做人的機會。”
“至于那些身爲軍校,在天師道中有教職,是大師兄或者香主之上的人,那是下令之人,也是他們指使手下犯下諸多罪行的。這些人,我們當然不會輕易放過,這樣無法面對我們死去的将士和被屠戮的百姓,所謂扔到戲馬台格鬥場,讓他們贖罪,也是這樣的想法。但就算如此,也有不少人真的殺出了自由,離開了格鬥場,重新做成了百姓,而應征入伍,加入大晉官軍的,也不乏其人!”
“别人不說,就說著名的吳興沈氏五虎,他們也曾經在天師道打了很多仗,殺了不少晉軍将士,但我們寄奴哥念在他們當時年幼無知,被父祖拉着作亂,中途肯悔改,立功贖罪,于是就赦免了他們,現在沈氏兄弟,已經成爲我軍的大将,甚至地位不在我之下,難道這不是一條改邪歸正的出路嗎?”
他說到這裏,一指地上劉大柱的無頭屍體,冷笑道:“這劉大柱自己害怕罪惡太多給清算,所以要拉着你們其他的同教兄弟一起去死,這種死不悔改之人,你們确定要跟着他一起上路嗎?還是你們以爲,真的可以跟他修仙得道,兵解成仙呢?好,我現在也不攔着你們,我數三聲,你們可以跟他一樣自已了斷上路,如果不想死,就可以棄劍歸順,我可以保證,至少你們能活過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