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小校模樣的天師道弟子環視四周,沉聲道:“兄弟們,我是第六中隊的隊正,神教飛鷹壇天柱香的香主劉大柱,你們可曾認識我啊?”
他的聲音粗渾中帶了幾分嘶啞,一聽就是剛才大聲呼喝的那個人,他的身上中了兩箭,都不在要害之處,這會兒箭杆已經給削去,中箭處還在冒血,可他卻跟沒事人一樣,還是這樣提着手中的長劍,站在原處,其人之兇悍頑強,可見一斑。
衆天師道軍士齊聲道:“見過劉香主,我們都聽你的。”
檀祗冷冷地說道:“劉大柱,你站出來,是準備向我軍放仗投降的嗎,我可以保證你們的性命。”
劉大柱哈哈一笑,劍指檀祗:“姓檀的,我認識你,當年你率軍在郁州和我們隊大戰,我隊裏六十三個兄弟,六十一個都死在你的手上,包括我的三個弟弟,一個侄子,我做夢都忘不了你的這張臉。”
檀祗哈哈一笑:“原來是三吳的老賊啊,當年還跟我交過手呢,你的運氣不錯,上次居然郁州之戰能逃掉,不過,這次你不會有這樣的好運氣了,如果不想現在就見你當年的六十一個同伴,現在最好就投降,不要做傻事。”
說到這裏,檀祗頓了頓:“你應該知道,當年你這一隊人馬頑抗到底,最後幾乎全死了,可是有的隊卻是早早地放仗投降,他們都活了下來,很多人都…………”
劉大柱厲聲道:“那些膽小鬼,懦夫是活了下來,可是被你們當成奴隸,不是運到了礦場,就是去了戲馬台的格鬥場,我也去過那地方,我看到我昔日的道友,同袍們,被你們當成野獸一樣,在那個格鬥場裏自相殘殺,甚至成爲你們賭博下注的工具,用他們最後的性命,來滿足你們這些達官貴人,公子哥兒們的賭性,就象獵狗鬥雞一樣地死掉,毫無尊嚴!”
檀祗勾了勾嘴角,沉聲道:“當年戲馬台的建立,是當年的朝廷法度,你們作亂三吳,犯下滔天的罪行,本來死十次都不夠贖罪的,這才有了戲馬台,讓手上有血債的俘虜去格鬥,活下來的有賞錢,積累到一定的數額,就可以贖身,變成平民百姓,朝廷會給他們分地置業的,一如編戶齊民,很多人在江北六郡安了家。還有,這隻是針對那些軍校,對于普通士卒,尤其是被你們裹脅的百姓,我們是直接放人的,沒有爲難他們。”
劉大柱哈哈大笑道:“既然入了神教,就要有蕩平天下,不勝即死的覺悟,敗了就去兵解登仙,脫離這濁世,用得着你們可憐嗎?那些向你們下跪求饒的軟骨頭,隻配這樣的結局,而我那隊的兄弟,雖然全部戰死了,但他們的甯死不屈,保留了自己的尊嚴,也得到了自由,這才是我們神教男兒應該做的事!”
所有天師道弟子們齊聲大叫道:“劉香主說得好,劉香主說得好!神教弟子,甯死不屈,甯死不屈!”
檀祗的面色一沉,說道:“劉大柱,你自己想死也别拖着大家,我們寄奴哥有令,這次參與叛亂的,隻誅首惡,脅從不問,你自己也清楚,沒有什麽兵解登仙的話,死了就是死了,跟那些給你們殺死的人,沒有區别,要是真的兵解了就能登仙,那你現在爲何不登仙呢?”
劉大柱的臉上肌肉跳了跳,咬牙道:“你以爲我不敢登仙嗎?”
檀祗冷笑道:“我相信你敢,但你要知道,生命是可貴的,隻有活下來,才能享受生命的一切,你一直活在仇恨和殺戮之中,活在死亡與恐懼之中,現在,有個機會,讓你能從這樣的野獸,重新做回一個人,在你爲自己的罪行贖罪之後,你就可以擁有新的生活了!”
劉大柱哈哈一笑:“成王敗寇,檀祗,你也别太得意,今天讓你用詭計勝了一陣,但不代表你今天就能活下來,我們徐副教主有雄兵十萬,我們隻不過是前部的小小先頭部隊而已,我會在天上,看着你是怎麽完蛋的!”
劉大柱轉頭四顧,大聲道:“弟兄們,我們到了這個地步,不要指望敵軍的憐憫,想想看我們之前的那些戰士是怎麽死的,想想之前跟随起兵的道友們的結果,我是不想要的,性命是大家自己的,但活要活得有希望,死要死得有尊嚴。至少,我的命,我自己說了算!”
他說到這裏,橫劍于脖子,用力一抹,一道血光乍現,他的身軀就這樣倒了下去,這一劍的力量非常大,直接把他的腦袋從脖子上扔了家,身形倒地的同時,首級也跟個西瓜一樣,在地上打滾,其死意之堅決,清晰可見!
劉大柱橫劍自刎之後,有七八十名天師道弟子也紛紛舉起手中的武器,或是自刎,或是刺入胸腹,還有兩人之間互刺而亡的,場面顯得非常地慘烈,更是有些年紀小的弟子,哭着想要自盡,卻是因爲死意不夠堅決,一刀下去沒有要了自己的命,哀号慘叫不止,還是要邊上的同伴們下手幫助,才能最後斷了氣。
隻有二三十個人還站在原地,眼神閃爍,顯然,他們不太想死。
檀祗沉聲道:“你們這些人,應該明白一件事,這樣的死,沒有希望,更沒有尊嚴。放棄着安甯太平的日子不過,爲了盧循和徐道覆兩個賊首的野心,起兵謀反,禍亂天下。就算成功了又能如何?他們去當皇帝,教主,君臨天下,你們還不是要解甲歸田,繼續當百姓?他們享受的榮華富貴,可會分你們半分?”
一個年齡稍長的天師道軍士大聲道:“神教之中,人人平等,隻不過悟道有先後,你休想妖言蠱惑我們!”
檀祗哈哈大笑道:“好個人人平等,那我問你,爲什麽是要你們這些普通軍士來沖陣,來送死,你們的教主,副教主,壇主們在哪裏呢?”(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