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軍的方陣之中,在檀祗這個方向看來,不停地有人倒下,也不停地有人把倒下的軍士拖走,緊急地運向後方,而前方總有人繼續頂盾,補上前面倒下戰友的空缺,幾波箭雨打擊下來,有近百名軍士這樣中箭退出,前方的陣形的厚度也顯得略微薄弱了一些,可是所有人仍然堅守在自己的位置上,即使是中箭的軍士,也是緊咬牙關,一聲不吭,在前面的天師道軍士那裏看來,沒有任何的變化。
隻是有上千名晉軍的弓箭手,仍然是潛伏在陣列的後方,同樣數量的盾衛們,在他們的頭上支起了一張張的防護天棚,與桑昆道友不同的是,這些盾衛們,甯可犧牲自己的防護,也要護衛這些弓箭手的安全,剛才的箭雨打擊,倒是有九成以上,是這些盾衛扛下了傷害。
檀十懷咬着牙,說道:“這些妖賊真的是得寸進尺了,主公,還不反擊嗎?”
檀祗一言不發,他的目光深邃,看着敵軍的陣後,濃煙之中,那隐約向前的身影,與之前的那些沖鋒時的人影相比,仿佛有什麽高大魁梧的東西,正在緩慢而有力地接近,眼看着,已經要到陣前兩百步左右的距離了。
檀祗的嘴角邊勾起了一絲笑意,伸起大戟,一指前方:“十懷,你看到沒有,妖賊的這些前軍攻擊,都不過是誘餌罷了,目的是爲了誘出我方的虛實,真正的殺招,是後面正在接近我們的第二線部隊,我們不可以不反擊,不可以全力反擊,一定要保存實力,逼對方把這真正的殺招用出來,然後,才可以按計劃反擊,傳我的令,計劃不變,反擊一輪,然後迅速地換位!”
檀十懷點了點頭,舉起手中的令旗,狠狠地雙手捧過頭頂,然後繞了一圈,就迅速地放下。
随着他的這個動作,前方的晉軍軍陣,後方突然打開了頭頂的盾牌,上千名弓箭手,趁着敵軍箭雨襲擊的間隙,迅速地向後跑出十餘步,有二十多人還是被空中落下的箭雨當場射中,倒地不起,可是剩下的人則迅速地奔到了指定的位置,拿起早就上好箭的弓,迅速地拉滿弦,對着前方,就是一陣拉弦放箭。
“嗚”“嗚”,破空之聲不絕于耳,從晉軍陣前三十步到六十步之間的距離,頓時就被這一陣又急又快的箭雨所覆蓋。
桑昆道友的臉上笑容凝固住了,因爲他分明地看到,這一陣騰空而起,直向本方襲來的弓箭,他一邊揮舞着盾牌,一邊大喊道:“晉軍箭襲,大家撤,快撤啊。”
他把盾頂在自己的前方,護着頭臉,然後以最快的速度倒着跑,這是他多年從軍的一個經驗,在箭襲之時,一定不能掉頭跑,不然來箭都看不清,給一箭射死的機率也會大大增加,就是靠了這種獨特的跑法,他這麽多年才能活下來。
隻是他身邊的道友們就沒這麽好的運氣了,無論是前方的弓箭手還是盾手,都是按常人那樣,掉頭,反舉着盾逃跑,不停地有人中箭倒下,隻半分鍾的功夫,這個方向就有二三十人中箭伏地,落地的人還絆倒了不少後面的同伴,一眼望去,足有六七十人在地上打滾,也不知道誰中箭,誰沒中箭,誰是死是活。
一直跑到一百二十步之外,最近的一枝箭,也是落到了面前三十步之外的地方,桑昆道友才停下了腳步,他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盾牌,幹幹淨淨,沒有中一箭,正自竊喜時,大牛道兄的吼聲在他的耳邊回蕩着:“一放箭就跑,哪有你這麽熊包的?”
桑昆道友轉頭一看,隻見大牛道兄正怒氣沖沖地一個人站在自己的身前,他的盾牌上插了兩枝箭,皮甲上也挂着一枝,因爲是挂着的,所以顯然沒有破甲形成傷害,被大牛道兄這一吼,這枝箭也有氣無力地落了下來,掉到了地上。
桑昆道友連忙裝出一副關切的表情:“啊呀,大牛道兄,你沒有受傷吧。”
大牛道兄的神色稍緩:“這區區晉軍的箭,弓弱箭小,又怎麽可能傷得了我,看起來,應該是在晉軍陣後發射的,距敵方前方盾陣大約五十步,射到我們的時候,差不多八十多步吧,形不成太多的殺傷,我們前方倒下的戰士,多是皮外傷,死的不多。”
他說着,一指前方,除了十餘具屍體留在前方拒馬一線,十具左右都是漆黑一片的昆侖奴道友,還有幾個恐怕是中箭後給扛着的拒馬生生壓死的,其他的人,有些身上中着箭,在隊友的扶持下,罵罵咧咧地也在向回走。
侬智低也跑了回來,他的手臂和肩頭中了兩箭,還在向外淌血,見到桑昆道友時,不滿地嘟囔道:“這箭又不強,爲何要退?”
他一邊說,一邊幹脆把身上的這兩箭直接拔了下來,兩道小小的血箭噴出,身邊的同伴連忙掏出小藥瓶,往他的傷口敷上傷藥,很快,就結痂止血了。
桑昆道友平靜地說道:“我們本就是試探一下晉軍,看他們是不是有實力,這一下就看出來了,晉軍還是有不少弓箭手的,起碼我們這邊的對面就有上百人之多,隻是他們的箭,隻射了一輪就不再放,恐怕也是因爲箭枝不夠,或者是覺得我們離得太遠了,隻是試探性地射一下,現在我們知道了,敵軍的弓箭手的位置,要不要召喚投石車打擊呢?”
一個冷厲的聲音在桑昆道友的身後響起:“此戰,沒有投石車,但是有比投石車更厲害的機關人助戰,我限你們一刻鍾之内搬完這些前方的障礙,不然的話,全部軍法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