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牛道兄高高地舉起了右手,握成拳,這些堆完柴堆的輔兵們,迅速地退回到了盾後,每組堆柴兵裏,站出一個家夥摩擦起了火石,點燃了一根火把,随着大牛道兄和其他各隊的隊長們高舉的拳頭猛地落下,這些火把也紛紛扔出,到了這些柴堆之上,頓時就騰起了熊熊的烈焰。
與烈焰一起産生的,還有濃厚的黑煙,以及嗆人的煙火味道,随着火焰的點燃,天師道軍士中爆發出一陣歡呼之聲,但還沒等到他們繼續開始叫罵的時候,這些歡呼聲就變成了一聲接一聲的咳嗽之聲,因爲,風向是對着他們的!
桑昆道友一邊咳嗽着,一邊抹着自己的眼睛,眼淚和鼻涕這會兒在他的臉上,已經成了小溪,而他本來的那張臘黃色的臉皮,這會兒也給熏得一片烏漆麻黑的,除了兩隻眼睛裏還有點白色外,全身上下幾乎都跟從黑水裏洗過澡一樣,連個人形都快看不出來了。
桑昆道友斷斷續續地說道:“這,咳咳,這怎麽回,咳,事,怎麽,咳咳,怎麽這煙,咳,吹向我們,我們,咳,啊。”
他快連眼睛都睜不開了,幾乎是本能的把手中的刀插在地上,伸出手到處亂摸,一下子就摸到了身邊的大牛道兄,隻聽到一聲怒吼在他的耳邊響起,如同炸了個雷:“混蛋,亂摸什麽,咳咳。老子手裏,咳,還有刀呢。轉過身去。”
桑昆道友連忙轉過了身子,背對着煙霧,這才讓他感覺好點,睜開了眼睛,隻見一側的一步之外,大牛道兄也是轉過了身,背對着煙,他的臉還是正常的膚色,微眯着眼睛,正看着自己。
隻聽大牛道兄沉聲道:“這敵前縱煙你在晉軍時沒學過嗎?”
桑昆連忙搖頭道:“真沒試過,以前縱煙後都是前排的槊手上前接陣,我是跳蕩兵,是在後面殺得差不多時才上的,從沒這樣給煙嗆過。不過,不過我看以前打仗,這煙不會反過來吹到自己人啊。”
大牛道兄恨恨地罵道:“娘稀屁,進攻的時候連個風向都不看的就讓老子沖,就他娘的縱煙,下這令的,真他娘的…………”
說到這裏,他突然收住了嘴,因爲他意識到,若不是徐道覆親自下令沖鋒,那些海螺号又怎麽會響起來呢,這話要是傳到徐道覆的耳朵裏,自己這腦袋,恐怕就别想保住了,于是,他隻能一邊心裏罵徐道覆,一邊把到了嘴邊的話又給吃了回去,轉而說道:“罷了罷了,這戰場之上,風雲突變,也不可能隻是順風的時候才縱煙,這種事咱們也不是沒遇到過,桑昆道友,你看得到我嗎?”
桑昆睜大了眼睛,看着大牛道兄的方向,幾步之外,已經是伸手不見五指,隻聞其聲,不見其人,他搖了搖頭,說道:“我看不到你啊,大牛道兄!”
大牛道兄滿意地說道:“很好,要是連你幾步以外都看不到我,晉軍就更看不到幾百步外的我們了,好,現在全都聽好了,按之前的訓練,給我拿出繩子,互相牽住,人全都散開三排,五步隔一個人,各排以目視兵爲準,帶着大家前進。”
桑昆一邊扔出了繩子,一邊疑道:“大牛道兄,咱們這些目視兵,真能看到前方的情況嗎?”
大牛道兄得意地擦了擦眼睛:“哈哈,目視兵的這招子,可是專門練出來的,咱們就是水裏來火裏去,一雙火眼,可以在濃煙中也看到幾十步外,之所以打晉軍總能這樣得手,就在于我們這些目視兵,現在聽好了,全都跟我走,我讓大家趴下就全都趴下,拿盾牌蓋住自己的腦袋和後背,明白了嗎?”
所有同隊的天師道弟子們齊聲喊道:“明白。”
桑昆感覺到了纏在自己手腕上的繩子動了動,迅速地向前牽,他咬了咬牙,把大刀往背上一插,左手拿着盾,也迅速地向前奔去了。一邊跑,一邊跟着大牛道兄等同隊的戰士一起高聲吼了起來:“北府軍今天就去,咳咳,死,北府軍,咳咳,今天就,咳,去死!”
晉軍前軍,一面“檀”字帥旗之下,檀祗冷冷地看着前方,已經彌漫開來,甚至逆着風也散布到本方陣前十餘步地方的黑煙,不屑地勾了勾嘴角:“又是這套,縱煙突擊。”
阿西巴隊長站在檀祗的身邊,與另一邊的檀十懷對視一眼,說道:“我們沒怎麽和妖賊主力交過手,他們打仗都是這樣縱煙隐身的嗎?不是說兵法裏,縱煙是撤退逃跑時才會放的嗎?”
檀十懷笑道:“是的,這就是他們的打法,妖賊不象一般的部隊,列陣而行,接陣而戰,而是以短兵輕兵迅速沖擊,以煙霧來掩護自己,避免我軍的箭雨殺傷,你聽,現在他們這樣鬼喊鬼叫的,一會兒近一會兒遠,就是爲了迷惑我們,其實真正沖鋒的人不怎麽叫,往往是後排的人在叫,我們若是放箭,就會射到後面的空地,而避開前面的妖賊了,往往弓箭手出去放完幾輪箭,就發現妖賊居然殺到面前啦。”
阿西巴隊長吐了吐舌頭:“那按這樣說,我們應該就往陣前百步左右的地方一陣亂射,這樣就能殺到妖賊了吧。”
檀祗搖了搖頭:“不行,妖賊狡猾,有時候往前沖一陣,又會退回去,就是騙我們這樣射擊,浪費箭矢的,傳我将令,按操練的打,敵近三十步内聽到腳步聲,直接落槊應對,沒我命令,不得放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