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道規正色道:“我去見徐道覆,其實就是想弄明白一點,那就是他是不是還有别的手段,靠同樣的手段,從内部攻破我們的要塞和城池。我并不是太擔心跟他的正面一戰,但如果他再用内鬼搞事的方式,讓江陵這樣的城池淪陷,就是我比較害怕的了。”
到彥之的臉色一變:“确實如此啊,王鎮之王長史在我們出兵前,也提過類似的擔心,怕江陵城中的人作亂,我們留守的兵力,不足以壓制這些亂黨呢。當時你說沒有關系,原來也隻是安慰我們啊。”
劉道規歎了口氣:“我最擔心的,還不是江陵城中的原來忠于桓楚的那些士族豪強,這次烏林渡的淪陷,難道是荊州本地的将士或者是豪強反水叛變嗎?不,反倒是我的貼身衛士裏,出了叛徒!”
說到這裏,他的目光環視四周,從每個人表情嚴肅的臉上掃過,沉聲道:“現在我們的軍中,江陵城中,都可能有敵人的内鬼,這種事情防不勝防,李朗從軍多年,不可能是加入我們之後才叛變的,而是加入我們時已經是妖賊甚至是天道盟派來潛伏的人了,所以,我們必須要提防這點,我帶大軍出城,在這裏野戰,也是因爲戰場之上,所有人的身邊都有同伴們的目光,即使是内鬼,也沒這麽容易發動,但是,若是留守城中或者是營中,可就說不定了。”
檀祗笑了起來:“所以,今天決戰,其實正合你意,不然要是身邊有内鬼,誰知道他會在何時發動,偷開城門,或者是出賣情報,讓妖賊能直接得手呢。”
劉道規點了點頭:“是的,如果徐道覆是要紮營跟我們相持,或者是撤兵回烏林渡,然後守渡口大營不戰,那就說明他在江陵,在馬頭大營,在當陽這些地方還有内應,想要正面吸引我們的大軍,然後在後面下手,我不擔心今天的決戰,而是擔心這點。”
檀道濟笑道:“結果他選擇了跟你決戰,這就說明他并不指望這些後方的内鬼,這反而讓你放心了是吧。”
劉道規微微一笑:“是的,雖然這一場決戰,我們的人數不及對方,但是我們甲兵犀利,将士皆身經百戰,這一年多來又是連勝強敵,上下一心,除了内鬼以外,所有人都是戰意十足,妖賊雖衆,但是想主動跟我們求和,甚至爲此道出了和天道盟之間的矛盾與分歧,這其實已經是示弱了,徐道覆此賊,遠沒有他看上去的那麽自信啊。”
檀祗訝道:“什麽?他們居然和天道盟也有矛盾?他們不是一夥的嗎?”
劉道規擺了擺手:“這點我倒是信徐道覆的話,他說天道盟當年親手創立了天師道,而且是以前的一個使徒,做不成神尊後創立的,從一開始,就是天道盟的下屬和分支,所以曆代的教主,也都是要受天道盟的控制,一方面學會了一些天道盟的妖法邪術,另一方面也要爲天道盟在世間行走,爲他們辦事。”
檀祗恨恨地說道:“果然是蛇鼠一窩啊,勾結了這麽多年,這麽說來,天師道以前在世間到處搞五鬥米互助,吸收弟子,也是奉了天道盟的命令行事吧,甚至讓我們檀家從北方南下,投奔大晉,也是如此?”
劉道規點了點頭:“這中間的細節,我就不知道了,但天師道擴大信徒的規模,擁有越來越強的世間的權力,繼而産生了野心,想要奪取政權,自立江山,這應該并不是天道盟直接的意圖。”
“天道盟現在聽起來應該是一個以修仙問道,想要長生不老爲目的的門派,要做的是隐世遁世,而不是出世争奪,之所以浮出水面,更多的原因還是因爲在操縱黑手黨,掌握世間政權這點上出了問題,導緻黑手乾坤可能會反過來對他們形成威脅。”
“同樣的事情,我想在五胡亂華這件事上,也發生過,這個隐藏于陰影之中,靠着權術來玩轉天下的邪惡組織,自以爲可以掌控一切,但杜絕不了那些野心下屬們的反水自立,最後逼得要親自出面解決問題,一而再,再而三,終于把自己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現在要直面我們這些維護人間正道的強敵了。”
檀道濟哈哈一笑:“天道盟的這些老賊,魔頭,以爲我們是他們的棋子,可以任意擺布,操縱我們的生死,可沒想到,我們這些棋子在寄奴哥的帶領之下,已經覺醒了,已經知道了我們的大敵是誰,今天,我們就是要消滅妖賊徐道覆,把天道盟最能打的這個棋子給拔了,然後,就是天道盟的那些魔頭啦。道規哥,你說,這黑袍又有新的人選了,徐道覆透露了他的身份嗎?”
劉道規搖了搖頭:“沒有,徐道覆爲人也非常狡詐,不會直接透露新任黑袍的身份,他說想跟我合作,一起消滅黑袍,要我退出荊州,他借機邀請黑袍過來,然後将之除掉,我不知道這件事上他是否說的是實話,還是隻想騙我放棄荊州離開,但徐道覆在占有優勢的情況下,陣前願意見我,提出這樣的交易,我想,也不太象是假的。”
檀祗若有所思地說道:“确實啊,他沒必要玩這樣的花活,如果他不紮營相持,就說明他沒有在我們背後偷襲的手段。或者說,這種在背後偷襲的,不是他,而是天道盟?他是怕我們在這裏相争,最後反而讓黑袍占了便宜?”
劉道規微微一笑:“我想,這應該是最接近真相的解釋了。如果這個繼任黑袍還存在,他不可能象他前任慕容垂那樣,掌握南燕的幾十萬大軍,在這荊州之地,最多隻能做些偷雞摸狗的事情,我大軍離開江陵之後,他不是沒有偷襲江陵的可能,而徐道覆,同樣不想這樣的事發生,這就是他找我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