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着直接禮畢轉身就走,還故意地把這個轉身幅度作得很大,一揚自己的披風,卷起地上的塵土,直接就揚得檀祗滿身都是。
檀十懷大怒,幾乎要上前追出,卻是給檀祗一把拉住,他看着張懷恩遠去的身影,咬着牙,恨聲道:“這厮好生無禮,仗着是劉征西的衛隊長,就敢對主公你如此不敬,我今天非得好好教訓他不可。”
一邊的幾個衛士也齊聲道:“主公,請讓我們教訓一下這家夥。”
檀祗平靜地說道:“罷了,這張懷恩我是了解的,本就是加入過天師道的叛軍,在郁州之戰中被道規哥俘虜,因爲其有幾分勇力,武藝高強,又是因爲家人被世家子弟冤殺,這才加入的妖賊,道規哥惜其才能,同情其遭遇,又看其真心悔過,這才收留了他。”
“可是此人沖動莽撞,目中無人,又在妖賊那裏學了不少吹牛拍馬,讨好上司的壞習慣,剛才他那樣說,本來是想讨好我,以爲我們視這些峒蠻族人,也是如同奴隸一樣,任意驅使,沒把他們當成人看。”
檀十懷恨恨地說道:“這家夥自己也不過是個投降的俘虜兵罷了,有什麽資格看不起别人,我看,這些峒蠻兄弟比他更可親可敬呢。主公,難道劉征西的身邊都是這樣狗眼看人低的小人嗎?”
檀祗搖了搖頭:“那倒未必,這些人在道規哥面前會表現得很順從,張懷恩也是因爲喜歡喝酒,在酒後有過不當之舉,被我四弟道濟看到過,喝斥過,不過,當時念在他是同袍兄弟,又是下跪求饒,我四弟沒有把事情告訴過道規哥,現在看來,此人越發地驕橫,後面找機會,我還真得跟道規哥說說呢,不然他這些手下在外面言行不當,最後會讓道規哥好不容易收攏的荊州人心,都受影響。”
檀十懷連連點頭道:“主公所言極是,那這市集上讓這樣的人來維持秩序,他不會故意找我們峒蠻将士們的麻煩吧。”
檀祗的眉頭微微一皺:“你現在帶人過去跟着,務必要我們的人約束好紀律,不要授人以柄,還有,讓那些排隊領小吃的兄弟,一人領過一次後就别再領了,給别的兄弟也有些嘗嘗的機會,更别讓人家小看了我們。”
檀十懷行禮而退,檀祗的目光死死地落到了遠處張懷恩的身上,一動不動。
張懷恩走到了一處偏僻的角落,恨恨地飛起一腳,把面前的一個小土塊踢得淩空飛起,飛出十餘步外,擊中了一棵大樹的樹幹,碎成粉末狀,被風一吹,周圍的攤販和排隊的軍士們全都咳嗽起來。
張懷恩身後的一個叫胡大全的小兵說道:“這姓檀的真的太過分了,帶了這些異族蠻夷來我們江陵集市上混吃混喝,懷恩哥你誇他們一句,還直接翻臉,哼,真的是好壞不知啊。”
張懷恩冷冷地說道:“人家遠來是客,道規哥說了,要好好地招待客人,今天太陽落山後,他們就得拔營出征了,難得在這裏逛個半天市集,咱們得給他行個方便嘛。”
胡大全看着四周的峒蠻将士們,個個臉上都洋溢着笑容,用着那些他們聽不懂的話在互相交流,不屑地勾了勾嘴角,說道:“哼,這幫山蠻子大概這輩子第一次進城趕集,也真難爲他們了,道規哥不是說了麽,說不定他們都沒機會再看一眼…………”
張懷恩一轉身,狠狠地瞪了胡大全一眼,吓得他連忙閉上了嘴,隻聽張懷恩低聲道:“夠了,還不嫌你這張臭嘴惹的麻煩少嗎?現在給我好好閉上嘴,在這裏看好了,誰要是亂拿東西不記賬不給錢,給我馬上拿下。”
胡大全瞪大了眼睛:“這,這真的要抓人嗎?這可不太好吧。”
張懷恩冷笑道:“有什麽不好的?我們可是奉了命令前來維持秩序的,可不是保護這幫山蠻子來偷吃扒拿的,雖然道規哥說了,市集上的東西任其自取,但也說了,要是不記賬,自己偷東西的,也要我們維持軍紀,剛才那檀祗不也說了嗎,隻要證據确鑿,給我們當場拿下的,他會親自交給道規哥發落。”
“哼,他不是不喜歡聽我恭維話嗎,誇他兩句還喘上了,那我也隻能公事公辦了,都給我把眼睛放亮了,有拿東西不給錢的,直接給我拿下。”
周圍的軍士們齊聲應諾,然後三人一組,五人一隊地離開,張懷恩的身邊隻剩下了胡大全,胡大全低聲道:“我說懷恩哥,咱們真要捉這些峒蠻軍士嗎?就算他們拿了東西,我們當場把他們拿下,會不會給他們圍攻啊?”
張懷恩的眉頭一挑:“怕什麽,這是咱們江陵的地界,他們違反軍紀給我當場拿下,還敢反了不成?看看這幫人土裏土氣,沒見過世面的樣子,早點把他們趕走,省得在我們這裏添亂。”
胡大全笑道:“原來你也不是真的要拿下他們啊,隻是吓吓他們。”
張懷恩勾了勾嘴角:“我本來還想讨論好一下檀祗呢,結果這人不識相,他不是看不起我張懷恩,而是對道規哥不敬,這打狗還要看主人呢,我看,他和他那個兄弟檀道濟,都是盯住了我們道規哥的大将位置,想着這戰立下大功,然後擠走道規哥,自己當大将呢。現在這樣收買人心的舉動,我還不知道嗎?”
胡大全瞪大了眼睛:“什麽,檀家兄弟還想着取代道規哥?”
張懷恩冷笑道:“當然,要不然爲啥這檀祗從武陵過來,還要帶上這千餘蠻子呢?不就是讓蠻子們開開眼界,拿了好處,肯出死力作戰嗎,後面道規哥肯定會高升入朝爲大将,他們就能留在荊州當刺史,将軍,罷了,這些事情,不是我們這些小兵可以議論的,道規哥那坐席破爛很久了,這不符合他的身份,今天趁着這個市集,咱給道規哥弄一張新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