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妖賊攻打建康之前,他們是幾乎戰無不勝,也隻有我們在江陵一戰打敗了他們的水師而已,但那并不是決定性的勝利,反觀我們荊州,江州,豫州三大主力軍團,都是損兵折将,就算是我們荊州到現在,也是失掉了江南的整個湘州部分,隻能說是保住了江陵以北的地盤而已。”
“所以妖賊的兵力能在短短一年左右的時間,從出五嶺時的四五萬人,迅速地擴張到三州之地,二十餘萬賊衆,這就是因爲他們一直在打勝仗的結果。”
“可是建康一戰,是對妖賊巨大的打擊,兵馬的損失倒在其次,關鍵是他們營造出來的那種戰無不勝,攻無不可,天下唾手可得的印象,已經完全颠覆了,那些附逆作亂的烏合之衆,看到妖賊也會失敗,無法奪取大哥鎮守的建康,那就會心生去意,這一路撤退,可能半數以上的兵力都會潰散。”
檀道濟笑道:“所以,他們一定需要打個勝仗,證明自己還是很厲害的,而建康的寄奴哥是他們招惹不起的,回來的路上,硬骨頭也隻有我們,多半也是不想主動去碰,那思前想後,也就是在江州還在打遊擊的庾悅,最容易拿來出這口惡氣,一旦消滅了庾悅的遊擊部隊,也無異于是給這些烏合之衆,吃個定心丸,是這個道理吧,道規哥。”
朱超石微微一笑:“正是如此,庾悅一直是在打遊擊,沒有堅固的城池可以據守,兵力也不過萬人,是很容易就消滅的,隻不過,他們如果真的想滅庾悅,應該是悄悄地進攻,以最快的速度偷襲庾悅駐紮的地點,而不是現在這樣,大張旗鼓地進軍,那隻會吓得庾悅不戰而逃。”
劉道規勾了勾嘴角:“我并不這樣認爲,庾悅好不容易在江州這樣孤軍奮戰了半年,在最艱難的時候也沒有離開江州,跑來投奔我們,你們說,一向膽小怕事的庾公,怎麽就突然轉了性呢?”
王鎮之若有所思地說道:“我其實也一直奇怪這個問題,庾悅并非将才,在江州又無根基,他怎麽就敢在劉希樂戰敗,豫州軍團全軍覆沒,幾乎所有的後軍将領全部撤退,連孟懷玉這樣的名将也不敢前進接應敗軍的情況下,就留在江州了呢,就算他本人不要命了,那軍需糧草從何而來?”
劉道規點了點頭:“問得好,原來我也以爲,他是有辦法去劫掠妖賊的糧道,但後來的戰況和情報表明,妖賊根本就是顧頭不顧尾的打法,大軍一路東進,完全不要後方糧道,這幾個月來,長沙和巴陵的駐軍完全是閉城自守,不往東邊運糧,大江之上的妖賊戰船,也隻是來回巡邏,監視我們的動向,完全不是向前方輸送兵員與補給。”
朱超石冷笑道:“所以說,庾悅根本斷不了糧道,因爲妖賊直接就沒有糧道,那他取得補給的辦法就隻有一個了,那就是在江州去劫掠各種官倉和私倉,以戰養戰。”
檀道濟不屑地勾了勾嘴角:“他沒這個本事,更沒這個情報能力,要知道,在江州這裏,庾家沒有根基,可能連路都認不熟,更不用說到處遊擊作戰了,他敢這麽做,除非是在江州有熟悉地理和内情的人,作他的内應。小石頭啊,是不是江州本地有官吏或者是将官在幫他?”
朱超石搖了搖頭:“不,江州的官員,大多數是建康這裏過來的世家子弟,如王弘這樣的,還有象張裕這樣的,江州之戰,無忌哥敗得太快,自己也戰死了,整個江州,群龍無首,大部分的官員直接棄城而逃,如王弘,也有少量的官員沒有跑掉,給妖賊俘虜後轉而爲妖賊效力,如張裕,至于本地豪強出身的各州郡的長史,司馬等,或者是縣丞,縣尉這些官吏,則早早地逃回了自己的老家,結塢自保,以觀天下大勢,不敢輕易地加入任何一方。”
“甚至是江州本地的民團,也多半是這種情況,潰散後占山爲王,兩不相幫,這種人,妖賊一開始是威逼利誘,甚至想要消滅,但後來發現,這些獨立勢力實在是太多,沒時間一一派兵圍剿,而且攻破的幾個山寨,也早早地得到情報後再次轉移了人馬和糧草,妖賊拿下的,不過是一些空營而已,所以後來他們也沒别的辦法,隻能默認這種現狀,轉而開出一些誘人的條件,封官許願,讓這些地方實力派主動來投效。”
檀道濟笑道:“可是即使這樣,也沒幾個出山的,除非是那些覺得妖賊可以得天下的烏合之衆,這麽說來,這些地方勢力是處于觀望狀态,既不助妖賊,也不可能助官軍,助庾悅,是吧。”
朱超石點了點頭:“我認爲是這樣的。江州那邊的土豪大族,一向是不太服朝廷約束的,曆來也是處于荊揚之間,避免站隊,因爲一旦失敗,就會受到清算,雖然我大哥當初通過赦免了胡藩而讓江州士族們安心,但他們也不會在這種時候賭上全族來幫助朝廷,尤其是在官軍大敗,失掉江州的情況下。”
劉道規正色道:“這麽說來,庾悅在江州,是另有他的辦法搞到糧草和軍械啊,既不是劫掠妖賊的糧道,也沒有獲得江州土豪們的幫助,那他是靠什麽撐下來的呢?”
王鎮之微微一笑:“那恐怕隻有一個可能了,當初劉毅戰敗時,大營裏存了大量的軍械和糧草,用于與妖賊決戰的,劉毅戰敗後,大營中的守軍是不戰而潰,消失不見,連同這樣糧草軍械的下落也不爲人知,當時我們以爲是給妖賊取得,不過現在看來,恐怕是我們的庾公,得了豫州軍團的這批辎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