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變得異常地緊張,就連那王醫官的鑷子,也就這樣定在了半空之中,再也不動一下,徐道覆突然厲聲吼道:“王醫官,你在等什麽,是準備給我上秘藥嗎?我再說一遍,再不拔矢,我現在就宰了你,然後換個醫官來拔!”
王醫官吓得一咬牙,直接閉了眼,雙手一用力,隻聽到徐道覆悶哼一聲,清脆的金屬碰撞之聲響起,竟然是那矢頭,帶着足有半兩重的肉塊,還有些許的骨頭碴子,直接連同鑷子一起,落到了血盆之中,濺起的血水,淋得王醫官滿身都是。
即使是兇悍如徐道覆,,這一下也痛得是龇牙咧嘴,身上手上的肌肉,都是在輕輕地顫抖着,仿佛他胸口的那隻猛虎頭的紋身一樣,這會兒更象是化身成一隻真的猛虎,張口欲噬人。
王醫官和他的助手,迅速地把一堆早就備好的草藥,抹在了徐道覆的傷處,然後抹上一塊藥草熏好的白紗布,蓋于傷處,再好好地纏上了幾圈傷帶,一如他身上其他六七處中箭之處的處理一樣,做好這一切,王醫官長舒一口氣,他渾身上下,早已經汗濕重衫,正要開口醫囑,卻聽到徐道覆厲聲道:“趕快從我眼前消失,再呆着不動,我可能忍不住要打你!”
王醫官和助手拿起藥箱,端上銅盆,逃也似地離開了,整個帥台的甲闆之上,隻剩下了兩大妖賊首領,伴随着血腥與濃烈的藥草味道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嘔。
徐道覆盯着盧循,沉聲道:“二師兄,你看到沒有,我缺乏的不是勇氣,而是援助,在我的人馬大戰南塘,孤軍奮戰的時候,你在哪裏?哪怕你能派出五萬人馬支援,也有突破南塘的可能!”
盧循咬了咬牙:“我手裏的兵馬超過十萬,不止五萬,可你讓我怎麽去南塘支援你?那些個地道秘道,根本不足以讓大軍穿越,就算我過去兩三萬人,來得及立營嗎,你能站穩腳跟嗎?”
徐道覆恨聲道:“我沒說你,我說的是鬥蓬,天道盟的援軍何在?城中說好的内應何在?我是信了你二師兄,這才拼了所有的精銳,冒着萬難出敵于後,這一仗下來,我的兄弟折損了五千有餘,全都是神教最能打,最忠心的弟子,我自己都差點回不來了。要不就是你出賣了我,要不就是鬥蓬連你也騙了!”
盧循長歎一聲,眼神變得黯然而落寞:“沒有人出賣你,我沒有,鬥蓬也沒有。你好歹是活着回來了,可是鬥蓬,卻跟黑袍一樣,灰飛煙滅,化爲烏有了。”
徐道覆的臉色一變:“什麽?鬥蓬完蛋了?難道,難道他被劉裕所滅?”
盧循的面色凝重,點了點頭:“我們的眼線回報,說是鬥蓬借着你攻南塘的時候,成功地讓司馬德文帶着司馬德宗出逃,去了太廟,然後以皇帝兄弟爲人質,引劉裕孤身相見。這場見面發生了什麽事,不得而知,隻知道結果是劉裕活着,而鬥蓬卻灰飛煙滅了,不僅他完蛋了,徐赤特後續在太廟門口刺殺劉裕,也被趕到的劉毅一箭射穿了首級,化爲膿水。”
徐道覆咬着牙:“這怎麽可能呢,徐赤特一直是被鬥蓬親自控制,服用的可是蠱丸,絕非一般的五石散,如果它發動蠱丸,會變成象明月飛蠱那樣的妖靈,刀槍不入,如果是劉裕用斬龍刀殺他倒可以理解,劉毅他憑什麽…………”
盧循搖了搖頭:“劉毅曾經在擊破桓楚的時候,偶然間從荊州那裏得到了當年春秋時楚國神射手養由基所用的養由基弓,還得到了猿落矢。”
徐道覆的臉色一變:“就是那張射落神箭老白猿的養由基弓嗎?相傳春秋年間,楚國有一隻數百年壽命的老白猿,已經接近妖仙的境界,曾入楚王宮中,偷吃王的國宴,調戲後妃,引得楚王大怒,滿宴會的名将神射手都争相射之,卻被那隻白猿高接低擋,以手接矢,竟然無一命中。到了最後,居然還說起人話來,嘲笑楚國上下無人,連隻猴子都射不中。”
“這時候身爲侍衛的養由基挺身而出,他雖然出身貧寒,但幼時就有異人授藝,練就高超箭法,又曾經以雲夢澤中的千年喬木,輔以蛟龍之筯,猛虎之皮,制成了這麽一張神弓,用的矢,号稱是曾經後羿射日之矢,隻見這養由基奉了楚王之令,前去射猿,那老白猿一看到養由基拉弓的架式就哭了,想要求饒,還沒來得及作揖,就給一箭射落樹下,從此養由基一戰成名,後來他剝了這千年白猿之皮,取其筋爲弓弦,百戰百勝,就連楚國的一代大箭神鬥越椒,也死在他的箭下。”
“後來楚吳大戰,養由基出征吳國時,吳人知道他箭法無敵,派人收買他的夫人,把養由基弓藏了起來,他夫人本欲以此阻止他出征,結果養由基還是帶兵而行,最後因爲所帶新弓不稱手,而戰死沙場,其夫人也因此羞憤而自盡,這養由基弓的下落,也就從此不明。”
盧循點了點頭:“可是劉毅前次滅桓楚時,機緣巧合之下,得到了此弓,還有那猿落矢,正是用了這套弓箭,才射殺了徐赤特,以神箭擊斃神箭手,也許是冥冥間有天意吧,可見這次的建康之戰,這天命,并不在我啊。”
徐道覆咬了咬牙:“事在人爲,天命并不能決定一切,再說了,我們起兵以來,比這還慘的敗仗,,也不是沒有過,不也是挺過來了嗎?當我們擊殺何無忌,大破劉道規,全滅劉毅大軍時,天命難道不在我們這裏嗎?鬥蓬就算死了,我們的二十萬大軍還在,繼續打下去,我們還是可以赢,這時候,萬萬不可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