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裏,劉裕看向了司馬德宗,眉頭一皺:“在我們把人人平等的概念向天下人普及之前,仍然需要保留着這個傀儡皇帝,不過,司馬德文有他自己的野心,甚至,這次他把司馬德宗偷運出來,也許就是和天道盟有關系,我們在打退妖賊之後,你還要好好徹查此事。”
王妙音淡然道:“如果是現在這個時候查,可能會引起人心的反彈,誰都知道,司馬德宗就是個行屍走肉,司馬德文照顧着他的一切,如果你動司馬德文,那别人會以爲你要對司馬氏的皇帝下手,想自己取而代之,現在,還沒做好準備,直接讓你登上帝位,除非…………”
說到這裏,王妙音勾了勾嘴角:“除非象我剛才所說的,現在就除掉他們,然後把罪責推到天道盟,推到鬥蓬身上,然後再嚴刑拷打晉陽公主,逼她承認司馬德文也是天道盟中的人,這樣一來,皇嗣斷絕,你才有可能名正言順地取而代之,登上帝位。”
劉裕歎了口氣:“那鬥蓬是謝玄的事情,你怎麽公告天下?這樣會牽連謝家,你們家也會一起完蛋的。”
王妙音的臉上閃過一絲驚慌與痛苦之色,閉上了眼睛,喃喃道:“這是相公大人種的因,總會結出果,雖然說可以說謝玄個人所爲,他已經離開謝家,不問家族之事,但謝家總會受到波及和牽連,失去世家間首領之權,不過這對你未必是壞事,如果你的目标是打擊整個世家高門,讓其不能再世襲權力,那現在謝家的淡出,就是必須要做的事了。”
劉裕搖了搖頭:“現在還不行,要推行我的理想,很多事情還需要謝家的鼎力支持與配合,現在他們想的是可以借扶我登上帝位的功勞,進一步地加強和鞏固謝家的地位,甚至子侄都能成爲開創新朝的功臣,所以會非常賣力地配合我。我在這個時候,也需要士族和世家的支持,起碼,最開始的教育普及,是離不開現在有文化的士人的。”
王妙音的眉頭輕輕一蹙:“可是,士人們從小接受的教育,都是四書五經,都是忠君愛國這些,雖然明知君權神授這些可能是騙人的,但是忠孝仁義這些作爲立身之本,等級制度作爲他們高人一等的優越感的來源,是刻在骨子裏的,他們絕不會接受你這套人人平等,爲人民服務的理念啊。”
劉裕平靜地說道:“其實我們現在所處的這個世界,我們所說的這些人人平等的理念,也不是沒人提過,孟子不就說過,民爲重,社稷次之,君爲輕嗎?這其實跟我們後世的那種爲人民服務的觀點是相似的,難道孟子就不是亞聖了?”
王妙音搖了搖頭:“孟子的這話,向來是給天下士人們口頭承認,但實際操作起來,仍然是君王受命于天這套,尤其是漢儒董仲舒和漢武帝合作,廢黜百家,獨尊儒術,換取儒家弟子承認君王是受命于天,有絕對的權威。”
劉裕沉聲道:“漢武帝可以強化君權,我同樣可以弱化君權,這無非是看統治者,或者說看皇帝自己是怎麽想的,如果他個人隻想着千秋萬代,子孫永遠統治這個世界上的萬民,那就會跟漢武帝這樣,利用儒家理論來強化,甚至是神化君王的統治地位,而我既然打定了爲人民服務,讓世界變成我穿越前的那個世界的樣子,就會反其道而行之。一旦天下人都接受了我的這種想法,或者說先可以托古尊孟,提倡他的這套民爲本的理論,那一切,都會有辦法解決的。”
說到這裏,劉裕看着王妙音,微微一笑:“至于你說的士人,世家們爲了自己的地位,需要幫着皇帝維持這樣的謊言,我覺得也不是不能解決啊。再怎麽幫着維持,自己也是臣子,仍然要受人制約,皇帝如果一聲令下,那就是抄家滅門之禍,最初的黑手黨的成立,不就是因爲給曹操的刑名之法,随意屠戮士族給吓怕了,這才暗中結成地下組織,與之抗衡的嘛。”
王妙音點了點頭:“這點确實不錯,如果有一個随時可以把自己家族,隻因個人喜好,安個謀反或者是大不敬的罪名就能連根拔起的皇帝,是讓人無法安睡的,權力如果隻能獨占,有皇帝這麽一個可以生殺予奪的人存在,誰都會害怕和畏懼的,要是成爲你們那個世界那樣,統治者也不能随意剝奪平民的性命,當官隻是一種職業和工作,并不高人一等的話,這些矛盾,自然就沒有了。”
劉裕笑道:“所以當士人和世家自己也有機會坐到那統治者的位置上,他們還需要再賣力地維護這個皇帝嗎?還需要讓自己的頭上,永遠有個讓自己睡不安穩的獨夫存在嗎?”
王妙音恍然大悟:“對啊,我明白你意思了,剛才你好像也提到過,那些西夷列強的人人平等的思想,好像也是他們的士人提出的吧。”
劉裕點了點頭:“其實,是基督教的教義就有衆生平等這一說,雖然說承認有個上帝,但并沒有搞天子在世,代天牧民這一套,就算是教皇,也不過是在世上傳教布道,讓大家信奉上帝,并不是代表上帝在人間統治。西夷列強的那些士人們,爲了反抗教會的壓迫,就這樣反将一軍,利用了教義中人人平等的這套,開啓了文藝複興,思想啓蒙這些,打破了整套君君臣臣的等級理論。”
“我其實是想用孟子的這套民爲本的思想理論,也能進行這種思想上的變法,先通過普及教育,讓人人都讀書認字,慢慢地就知道帝王也不過是凡人,隻要做到這些,時機成熟之時,由我這個帝王親自承認我不是天子,隻是一樣的肉體凡胎,這權力也不必傳給我的兒子,而是讓賢,那皇帝制度,就到了終結的時候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