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懷玉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了靈兒的手腕,厲聲道:“這是怎麽回事,叔父大人他怎麽會跟劉婷雲有交往?”
靈兒痛得眼淚都要流下來了,一個小小的婢女,怎麽可能經得起孟懷玉這樣的虎将的一捏,她的聲音在發抖:“二少爺,你,你松開手啊,我,我的手都要斷了,我…………”
孟懷玉松開了手,耳邊卻傳來了劉裕的聲音:“懷玉,剛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我也和你現在一樣震驚,我今天來這裏,除了要祭奠我的老友,你的叔父外,也是想在弟妹這裏問到些情況,也許,彥達的死,背後還另有主謀。”
周氏的身軀微微一震,吃驚地看着劉裕:“什麽,難道彥達不是劉婷雲這個賤人害死的?”
劉裕平靜地說道:“是誰告訴你彥達真正的死因呢?”
周氏抹幹淨了臉上的淚水,說道:“是謝晦告訴我的,也是他送回了彥達的屍體,靈兒之所以知道彥達死于非命,是因爲她助我一起處理了彥達的屍體,爲他全身塗抹了香膏,因爲要停屍七天,這七天,不能讓屍體腐爛。她這才發現彥達的胸口傷痕。”
靈兒哭道:“家主死得太慘了,劉大帥,我原來以爲是你殺的家主,但現在我才知道我錯了,是我誤會你的,你罰我,打我,殺我,我都沒怨言,但隻求你一定要爲家主報仇。”
劉裕正色道:“我和彥達是幾十年出生入死的兄弟,一定會爲他報仇的,但我現在所聽到的所有話,都是從當時在場的另一個人口中說出的,這個人是不是說了實話,我現在還不能确定,所以,我需要從弟妹你這裏得到更詳細的情報,尤其是這幾年來,彥達和劉婷雲是如何相識,聯手的。”
孟懷玉喃喃道:“怎麽會有這樣的事?叔父居然會和劉婷雲這樣的妖婦爲伍,這次希樂哥兵敗,全是因爲這個女人的反水。這些年我不知道勸過希樂哥多少次了,要他離這個女人遠點,免得傷了我們兄弟間的感情,結果他不但不聽,還疏遠我。我們這次輸得這麽慘,輸到退守建康,一大半就是這個女人害的!”
劉裕輕輕地歎了口氣:“懷玉,我也非常震驚。要說希樂一直以來想要跟我争個高下,想要借助世家的力量,需要劉婷雲,這點我可以理解。但是彥達卻是官至宰輔,位極人臣,他也不是将軍,根本不需要這樣做,就算要結交世家,也應該與王家,謝家這樣的頂尖世家結盟才是。爲何會跟劉婷雲扯上關系呢?弟妹,我想從你這裏得到答案。”
周氏幽幽地歎了口氣:“因爲,當年我能嫁給彥達,其實就是劉婷雲從中作的媒,我們周氏,乃是吳地的土豪中的大族,隻是當年晉室南渡之時,我家先祖曾經站錯了隊,導緻身敗名裂,周家也因此而敗落,甚至連原來在吳地居于我們家之下的陸家,張家這樣的家族,都可以欺負我們,若不是劉家一直以來對我們多家關照,恐怕我們周家,已經要淪爲寒門了。”
劉裕的眉頭一皺:“我聽說過弟妹是義興周氏之後,你們家的祖先周處,曾經輝煌一時,可惜晉室南渡後,令祖周公諱玘,站隊錯誤,導緻家道中落,可我沒想到,居然是劉家在支持你們家。”
周氏點了點頭:“劉氏也是北方南渡的士族,雖然稱不得是頂尖的世家,但也算是世家名門了,他們家一向沒有太大的權力,也沒有出過大将大相,要在吳地守住爵位所匹配的莊園,宅地,也需要本地豪族的配合和支持,而我們周家,就恰好扮演了這樣的角色,兩家也是多年的聯姻,而我,和劉婷雲,更是表姐妹的關系。”
孟懷玉失聲道:“什麽,叔母你,你居然和劉婷雲有這樣的關系,我,我怎麽一直不知道呢?”
周氏搖了搖頭:“因爲你叔父一直隐瞞,劉婷雲在他們南渡之時,就相中了你的叔父,因爲他在一行赳赳武夫中,顯得如此地與衆不同,是天生的士族,這樣的北方士人,她是想要結納的,你叔父剛來京口時,無官在身,又要照顧你們一家老小,生活拮據,雖然劉大哥時不時地仗義相助,但終不能解決長期的生計問題,所以,劉婷雲在當年就安排了我嫁給了你叔父,并在京口給我購置了幾家店鋪,以爲孟家的生計。”
劉裕喃喃道:“怪不得,怪不得我們從軍幾年後,彥達突然回家成親,而且是娶了弟妹你這個富家小姐,老實說,當年我們以爲你家是商賈之家呢,你也隻是說你是從吳地搬過來的,問及家世,卻是不肯提半個字。”
孟懷玉喃喃道:“京口之地,很多是南下的流民,也有不少是給流放的士族,所以一直有莫問出身的規矩,隻是我實在想不到,叔母的這門親事,居然是劉婷雲促成的。”
周氏幽幽地說道:“當年劉家也已經開始家道中落,劉婷雲自己從小給送到謝家,與王妙音一起接受諜者訓練,而我,則沒有接受這樣訓練的資格,我的二姐被選中,卻是在訓練中身亡,算起來,我還是幸運的。大概是出于對于二姐身亡的愧疚,劉婷雲給我們家出了一大筆錢,不僅讓我嫁給了孟昶,也讓我周家在京口有了一大片産業。說起來,你們當年建義時所需要的軍資,所做的軍服的布料,都是我們周家出的力呢。”
劉裕歎了口氣:“看起來劉婷雲比我想象的還要狡猾,這麽多年前,就安排你嫁給彥達,這無異于在北府軍中,打進了一顆釘子啊。”
周氏正色道:“這不過是廣結姻緣,多頭下注罷了,當年劉婷雲未必想得這麽深遠,大概隻是看重了孟昶這個窮書生而已,而後面這十幾年,我們幾乎再無聯系,直到桓玄奪取天下後,我才再次見到她。”